“这是什么鬼地方?”
黑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观察四周。
抬头望天,是或红色的昏暗天空,遍布着如同炼钢厂的巨大齿轮。
低头看地,是数值不仅的利剑,遍地是剑,从脚下延绵至远方。没有一把剑供人使用,它们只是静静地沉在这里,是一座剑的坟场。
无限的剑。
虚无的剑。
像是艺术画展上才能看见的诡异艺术,不像是现实中存在的风景。
“这里是……”
黑贞的疑惑完全没有得到解答,忽然听见了一阵富有磁性的男音:
【从反复循环的记忆世界中脱身,意识还没有恢复清醒吗?】
“谁?!”
黑贞一伸手,召唤了在现实世界中早已丢失的黑旗长矛,将旗帜的尖端指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就站在黑贞面前。
这个男人全身穿着过于帅气和中二的装束,给人印象最深的一点,莫过于他那身足以遮挡脚踝的红色外袍,如果给他取个绰号,肯定是以红字开头。但说起来非常奇怪,这个男人的脸部只有一片黑影,无论站在什么角度,都完全看不见鼻梁和嘴唇的起伏,就像是被故意抹去了信息而呈现的无貌之相,无法联想到原本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他就是白林的英雄力量的具象化,可以暂时把他称作黑影Archer。
黑影Archer毫不在意黑贞的火气与敌意,不如说黑贞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愤怒,反而让黑影Archer相信了一件安心的事实:
【这不易近人的气场,看来你不是伪装的敌人,没有错,是和白林之间成立了契约关系的Avenger。】
“哈?你这家伙别套近乎,少装作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
【白林的保密工作确实不错,除了召唤师雨轩,没再向第二个人透露过我的存在,事到如今你都亲自闯进来了,继续隐瞒也没有好处。】
“少啰嗦,你也是那个怪盗的派来的刺客吧!看你半身不遂的样子,估计是那种擅长一些法术攻击、肉体没有半点强度的玻璃大炮,就是你的能力把我困在记忆幻境里面,对不对?!”
【如果不是时间不够,还能允许你继续胡闹下去。】
黑影Archer也一伸手,掌间浮现不可视的漆黑魔力粒子,组合形成一把双头剑的造型。
黑贞没有见过这把武器,但见过这种魔术,不禁惊呼:
“投影魔术?!”
——唰!
黑影Archer一剑闪过,双头剑在他手里发生旋转,形成了近似大风车的斩击轨道。
残忍的双头剑穿透了黑贞——身后的怪物。严格来说,这只怪物是一具诡怪的残骸,它的身体缝合了头颅与肢体,却分不清上下。当它受到致命的双头剑斩击后,它发出怪异的怒吼,随即崩溃为一滩残渣。
虽然那具残骸没有说话,甚至感受不到属于它的意志,但黑贞知道,如果不是黑影Archer挥动斩击,黑贞一定已经被袭击了。
“这是什么东西?!……等等,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们不是敌人。】
黑影Archer放开手里的双头剑,剑立刻化作魔力的尘埃。虽然这把帅气的剑只是廉价的投影造物,但有点让人觉得惋惜。
黑贞用旗尖稍微戳戳地上残留的怪物残渣,它不再有任何反应。
“这恶心的渣滓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这家伙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稀里糊涂的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那些令人厌恶的残渣,我也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怪物,要是放着不管,它们会蚕食这个内心世界,消灭它们不会有错。大概就是那位工藤侦探所说的,新宿区这片土地会使人心发生恶化,在内心世界的视角看来,就是那些怪物把人心给渐渐吞噬了。】
“切,你是不知道,还是故意不说呢。你解决了我身后的怪物,这是事实,但这不等于我会信任你!”
【看来你对我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白林对我的事情保密不错,但每次我都要重复说明这些设定,还真是麻烦……】
黑影Archer和这个内心世界的来历,说起来有些复杂。
因为黑岩射手这个“来自心灵世界的战士”的现身,只要她还活着,那就可以证明“每个人的内心世界”这个概念的存在合理性,于是每个召唤师的心里都出现了一个由精神构筑的内心世界。
可毕竟是内心世界,与现实世界属于不同的境界,两者之间存在着物质与精神、现实与幻想的界限。即便内心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另一个世界,想要进入内心世界也几乎没有途径。所以这个设定并没有什么用。
但是搭上“固有结界”的力量,那就不一样了。
“固有结界”不是一般的结界,而是内心世界的具象化结界,将结界持有者的内心景象,投射至现实世界。换句话说,固有结界的原理,就是利用内心力量来侵蚀现实世界,把现实世界的一部分改造成自己幻想的模样。
能够驾驭固有结界,也就意味着能够观测、触及、掌控自我内心的力量,跨越了现实与幻想的界限。因此,持有固有结界的召唤师能够无视现实于幻想的界限,只要集中精神,逆向操作固有结界的术式,就能随意进出自己的内心世界。同理,不止召唤师,召唤师抽中的英雄力量也能以心灵战士的身份存在于内心世界,黑影Archer就是这么存在的。
但由于白林的死而复生和记忆缺失,他黑影Archer失去了外表和名字,始终保持不可辨识的黑影状态。就连白林刚学会的固有结界【无之剑制】也只是临时捏造的假想结界,不是原本持有的固有结界。
Archer说到这里,问:
【如何,Avenger,你能理解吗?】
黑贞下意识地竖起三根手指,然后又急忙用另一只手也比划三根手指,组成了数字六。
她明明只听懂了三成,非要嘴硬:
“差不多懂了六成,四舍五入也没差。反正意思就是,那个叫黑岩射手的贫胸女出现在这世上,每个召唤师心里都出现了你这样的小精灵。”
黑影Archer情绪稳定地说:
【你的比喻很有意思,但我缺失感情,所以不会配合你笑。】
“按你的说法,白林那家伙经常跑来这个……内心世界?怪不得他成长那么快,睡觉的时候也能跑来你这地方偷偷练习。”
【你比我想的还要敏锐。】
“呵,其实你想说我蠢吧,就算看不见你的脸,我也知道你这家伙不是那种喜欢夸奖别人的性格。”
【先说正事,至于你,因为主从契约的关系,你和他之间的连接不只有输送魔力,还可以在对方的梦境和记忆之间相互穿梭,偶尔出现差错,你们的意识体跑去了其他时空也不奇怪,这是主从契约的正常现象。不过,正常情况下,主从契约只能让召唤师(御主)进入英雄(从者)的内心,英雄(从者)进入召唤师(御主)内心的案例很少很少……你和白林有做过一些过于亲密的事吗?比如补魔?】
“???”
黑贞满脸问号,一是黑贞不知道黑影Archer为什么要突然询问这种私人问题,二是黑贞一时没有想起来“补魔”是什么意思,很熟悉但记不起来,大概是某种行为的简称。
在黑影Archer略作解释之后,黑贞那张如同死者的白脸,因为血压暴涨而变得红彤彤,又陷入了短暂的惊诧,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黑影Archer发声提醒一下:
【喂。】
“哈?!我?!和他?!补魔?!这事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你能进入白林的内心世界,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和白林之间达成了某种精神同步,而且是非常高契合的同步。如果不是心意相通,那么就是在物理意义上,他深入接触过你的灵基部位,如果你没有把自己的手脚移植给他,只能是你和他做了补魔之类的事。】
“怎么可能啊!!!”
【请丢掉没有价值的羞耻心,说出实话,如果找到了你能进入白林内心的原因,对以后的战斗更有帮助。放心,我这不是明知故问来捉弄你,虽然我一直住在白林的心里,但我不会随便窥视他的记忆,那种隐私之事我会回避不读的,对战斗也没有帮助。】
“哼,我是没有什么廉耻可言,如果有必要的话,补魔倒也不是不行啦,有必要的话……有色心没色胆的白林那家伙,他怕我怕得要命,平时只是把我当作战斗的工具就够了,哪有多余的心思干什么补魔之类的蠢事!你看看他加入暗杀同盟以后,他竟然要我扮个服务生,每天给他端茶递水!都这样羞辱我了,他对我能有什么兴趣?”
【……】
“再再再再再说,他以前身边不是围绕着一群女孩吗?她们一个个都追着白林死命舔,难道他还没玩够?我这个浑身血污和浸染死灰的魔女,有什么让他喜欢的价值?”
【哦,这样……】
黑影Archer虽然没有面相,但看得出来他这是一脸吃瓜的表情。
黑贞也大致理解了,这样谈论只会给心里添增越来越多的不快,索性放弃般地转过身去:
“你刚才说,白林那家伙只要集中精神,就可以自由进出这个世界,我应该也和他一样,只要集中精神也可以自由进出,睡觉的时候也一样。”
【没有错,但是你要注意,我们作为英雄只要有召唤师提供魔力,是不需要睡眠的。你被卷进记忆片段的时候,我观测到你的精神状态很混乱,看来你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被迫进入休眠状态,醒来以后记得快些治疗。把你的所在地址告诉我,我帮你转告给白林,让他现在去接应你。】
“谁要那家伙来啊!我自己可以靠两条腿走回去,不用你啰嗦这么多,你又不是我妈!”
【你不知道自己的所在地址。】
“呜?!闭嘴!”
黑贞心虚地大吼一声,然后尝试着集中精神,很快便消失了,离开了这个内心世界。
……
黑走走后,黑影Archer还留在原地。
黑影Archer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黑贞能进入白林的内心世界。
当初段名义和优格暴露身份以后,白林处于魔力耗尽的状态,他有想过要强行连接黑贞的魔力,利用黑贞宝具中“将怨恨转化为力量”的方式来最后一搏,正准备连接黑贞的灵基。可是白林想起了利威尔兵长的遗言,选择了信任段名义和优格,使用化敌为友的方式结束了战斗,因此白林与黑贞之间没有产生多余的连接。
(不过呢,在某个平行宇宙,白林没有选择信赖段名义或优格,成功连接了黑贞的灵基,使用黑贞宝具炸飞了段名义,导致白林和黑贞的身体与精神产生了部分融合。那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黑影Archer虽然住在白林的内心世界,但是他与白林始终不是同一个人,只能以阅读或观看的方式来解析白林的记忆,无法看穿白林藏在心里的真实想法。
【如果不是肉体之间的接触过深,那就是心意上的契合吗?】
黑影Archer继续整理白林的记忆,闲着也是闲着,没有兴趣和欲望的他只能试着多做一些对白林有帮助的事。
【这是——?!】
黑影Archer调出了最近发生的某段记忆。
白林被恶雨轩绑架的那一天。
——
白林拒绝了恶雨轩的劝降。
恶雨轩提出的投降条件失败,她无法理解地质问:
“既然白林你放弃救世,只要自保而已,为什么不加入我们?在七人众和Ruler的保护下,谁能伤害你?就算是不讲道理的英雄王也不会滥杀同伴。”
白林的回答则是:
“我说过了,我想要的东西,Ruler不可能赐予我。我不再期待能躲在任何人的保护伞底下,特别是你把次元战争的真相告诉我,我才知道了Ruler不是唯一神,躲在她的旗下也未必安全——真正的生路,只能靠自己去开拓。”
乍听之下,倒是挺有能量的正牌说辞,但当时恶雨轩和黑影Archer都误解了。
白林后来衔接的回答是:
“我想要的,是屠杀——在我眼前屠杀了学姐她们的七人众,我要杀得一干二净,特别是那英雄王。”
——
白林期待的事物,Ruler无法赐予。
起初以为是“世界和平”之类的,毕竟Ruler作为次元战争的发起者,她们不可能允许世界和平。
可是联系白林的后面那句话,他真正想要的是……复仇。
白林要成为复仇者的心意,达到了与Avenger(复仇者)职阶同级的“浓度”,与黑贞达成了高度契合,所以黑贞才能进入白林的内心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