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猎(二)

那是一个雪天,熙羽奉命在凤熙宫外跪着,里面是凌霄与他纳的新婕妤,这位新婕妤很漂亮,熙羽见过一面,用绝代风华来形容都不为过,此刻两人正在她的寝殿里温存。

熙羽自然也不会跪,她站着,走到一旁的枯树下,这棵树是自己亲手种下的,她独自坐到了一旁的大理石桌旁,已是满身的雪,她只穿了一件素白的薄纱,冷,冷的让她觉得很安心。

那枯枝在寒风中摇曳,上面的白雪似梨花,似玉兰,她抬头看着,想起来很多事,凌勋,云锦,许钦,以及……那些与自己有过交集的人,有时候选择真的很重要,如今的自己武功尽失,如同废人,今年似乎是凌勋走的第三个年头,想到这,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是啊。

三年了。

知晓真相的她苟活了三年。

她感觉不到冷了,趴在桌子上,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她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凌勋的脸在自己眼前明媚的晃动,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其实这样死去,也是挺好的,她感到周围的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淡淡的脂粉味,暖暖的,但又让人厌恶。

她从不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想闻到这种味道,有些腻,有些恶心,一阵挣扎后,她猛的睁眼,睁开眼,发现这是她的寝宫,她躺在那张大床上,身上还盖着一个棉被,那股脂粉味就是从棉被上散发而出的。

熙羽有些怒了,她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脏,狠狠甩掉自己身上的被子,站了起来。

“挺好的,还能这样活蹦乱跳,朕叫你跪你知道不跪,朕叫你在外面待着,你怎么不知道走?”

她这才发现,凌霄坐在一旁,地上跪着的都是太医,熙羽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脂粉味,只想赶紧沐浴,洗去这个恶心的气味。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说,还是让朕替你说。”

“说什么?”熙羽有些听不懂,回过神道:“什么?”

“你是故意怀不上朕的孩子。”

熙羽听到这句话有些疑惑,又有些晕,可能是在发热:“皇上,这不是秘密,那避子汤是你送来的,我怎么敢不喝?”

“谁说是我送的!?”凌霄突然怒了,站起,那些太医下人的头底的更甚。

熙羽刚醒,身子还在发烫,她不想多做纠缠,转身走了。

她越冷静就越衬的他像个疯子,熙羽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忍着不适,她只能快步走着。

“为何不在这里睡。”

熙羽回头淡淡一笑,如枯枝上的玉兰。

“我向来不喜欢别人沾染过的东西。”

凌霄的理智消散,他掐住她的脖子往上提:“你还以为你武功高强?你还以为你心心念念的人会来救你?!你还以为你还是那个有勇有谋的谋士?你现在就是一个废人!你除了讨朕欢喜,没有任何活路!”

熙羽冷眼看去,笑了:“我不需要……不需要活……”

她浑身发烫,烫的凌霄也有些慌张。

松开手,熙羽倒在了地上,一身白色素衣,面色微微发红,她没有力气再动了,想着就这样结束这一生算了吧,凌霄没打算放过她,而是拉着那位新进来的婕妤,在她面前举止亲昵,婕妤一进来,熙羽就头痛欲裂,那股脂粉味.....太浓烈了些。

她躺在地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突然觉得好累好累,那些绮丽的光在她的眼前流转,身旁是起舞的舞女,耳边是嘈杂的乐声,那榻上坐着凌霄与那婕妤,她已经不想睁开眼了,毕竟也没什么留恋的东西与人。

我错了,错的太彻底了。

这些都是我活该。

身边的舞女们还在跳,她们身上饰品相撞的叮铃声在熙羽的耳边萦绕,如同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皇后,为何你不看呢?”

脸被生生的捏着,剧痛在她的下巴处炸开。

她睁开眼,平静道:“‘凌霄,好没意思……真的好没意思……”

这句话说完后,她陷入了一片混沌,在这片混沌里好像有人一直在喊着她的名字,不,是她在剑宗之时用的字。

“熙明月,明月!你不能睡。”

每次自己身受重伤,或是惹了事,让师哥非常非常生气之时,师哥才会叫她熙明月,睁开眼,她看见了凌勋的脸,伸手摸了摸,是真的,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喜极而泣,熙羽哽咽的说不出话,她无法言语那些晦暗的情感,她所受的苦楚,换来这一切都值得,那些回忆只是她昏迷中的一瞬,但她总觉得过了很久。

“没事了,没事了。”凌勋抱着她,不断的安慰着,他不知道熙羽为何而哭,但他觉得自己太过无用,才会让熙羽受如此苦楚:“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我......”

熙羽抱住了他,埋入了他的怀中,他身子一僵。

不......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安好顺遂,我害怕,我怕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我害怕我现在拥有的东西瞬间付之东流,我不能,我不允许,我不妥协.....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凌勋的眼睛微微睁大,心似乎被什么重击了般。

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肩,细声安慰道:“没事了……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