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宇骑着机关大鸟赶去归云峰的途中,一辆辆满载着苗山特产的龙牛车缓缓驶入归云峰。
苗山商队浩浩汤汤,行至归云峰山脚下停泊。
这是一支有着上百人的贸易商队,光是牛车、马车就有不下五十辆,携带的货物更是不可计数,不可计价。
陆宇乘坐傀儡机关大鸟赶到归云峰,很轻易就发现了苗山商队的行踪。
与陆玄丰长老选择告别后,陆宇决定单独行动。
日值中午,只见身穿黑色长衫的苗山男子们陆续下车,互相搭手,装卸车上的货物。
车队一旁,陆家的几位长老面对而立,满面春风。
他们早已准备好荷包和与商队互通的大包小包货物,在此恭候多时。
商队里既有牛车,也有马车。
此时那些驿马和青牛已是饥肠辘辘,被陆家的驯兽师一一领走,在周围的马厩、牛棚、草场上吃草饮水。
士林学派多喜欢马车,尤其是儒门,因为马属乾卦,象征君子自强不息的品格,儒生最是喜欢,所以他们需要的货物必须指定马车来装卸。
道门喜欢牛车,牛属坤卦,体现大地厚德载物的生养之功,因此受道门修士追捧的货物多由牛车效劳。
马车走得快但不能运载活物,尤其是蛊虫,容易让驿马受到惊吓。
牛车走得慢但是胜在平稳,一些珍贵的货物只能由牛车运载。
修真界的远途贸易主要用到牛、马、骆驼三种陆行交通工具。
这只因修士的储物戒不能装活物,无论是灵材宝药,还是奇珍异兽只能走商队托运。
世家修士对自家仙山的领空非常重视,为了安全考虑,修真世家绝不允许外来修士乘坐飞行交通工具从自家仙山上轻巧飞过,大多数仙山高空禁飞,只开放了陆路通道,供商队通行。
苗山商队有通关文牒,更有苗山家老护行,苗山家老有相当于筑基境大圆满修士的实力,因此一路上可以畅通无阻。
苗山商队抵达陆溪山。
商队带来了包括刺绣、蜡染在内的一些手工艺制品,其中不乏一些一阶二阶的宝衣、饰品。
陆家对于这些货物的刚需求不大,因为陆家可以自给自足,何况云岭修真界毗邻剑南修真界,与剑南修真界贸易更普遍,蜀绣相对更便宜实用。
苗山物产丰富,绝不亚于道门的十大洞天。
商队此行还带来了苗山特产的道地药材,比如:草河车、茯苓。
草河车是一种长有七片叶子的灵植,叶子捣烂磨水服,可解蛇毒。
茶农与山林打交道,时常会遇到毒蛇,储存一些草河车,有备无患。
茯苓更是通地仙之气的神药。茯苓常寄生在松树根部,需要大气运之人才可掘之。
茯苓更为人熟知的是,它与人参、灵芝、枸杞并称“四地仙”,凡人服之获上寿,修士服之通仙灵。
可惜苗山商队先前经过云岭修真界腹地:长安,那是富豪云集之地。
品相最好、药龄最长的灵材宝药已经被贵人们挑选殆尽。
商队驶至岭北,所剩的药材不多,有些是品相不佳,有些是贮存不得当,总归有些不尽如意的地方。
陆宇驻足观望。
苗山商队正在拆卸最后一批货:二十只用黑色布匹遮盖住的实木箱子。
蛊虫不准进长安。
仙城、仙家坊市都有明文规定,禁止巫蛊之物入内。
商队抵达岭北,虽然苗药不尽如意,被长安城的贵人们都挑走了,但蛊虫保存相对完好。
陆宇盯着那黑箱子,直移不开眼。
他读过妙应真人孙思邈的书,他很清楚,蛊虫只有处在阴暗的环境才能彻底沉睡,那盖着黑色布匹的箱子就是蛊屋。
蛊虫被苗山人施展了苗山秘术,就沉睡在蛊屋里,不受外界打扰,长眠于此。
商队的成员开始拆卸蛊屋。
蛊屋不大,有一头成年南蛮象大小。
蛊屋呈棺材状,是由一块块砖头大小的蛊盒叠在一起,拼接而成。
蛊屋可以随时拆卸成一堆蛊盒,也可立即复原原状。
那些神奇的蛊虫就栖息在狭小封闭的蛊盒内,只有苗山人有秘术可以令蛊虫苏醒,令蛊虫认主。
……
陆宇一眼扫过,就望见了陆家家主陆正通。
陆正通高冠博带,舞袖翩跹,位列C位,俨然陆溪山最耀眼的一朵交际花。
其他几位陆家长老也见缝插针,在商队来临之际,找准自己的位置,将深情款款,茶里茶气发挥到极致,给远道而来的苗山兄弟们灌茶酒。
主人们笑脸相迎,客人们入乡随俗。
陆溪山欢声笑语一片,到处都是载歌载舞。
“苗山兄弟们,还请入宴!”
在家主邀请下,商队成员们纷纷入宴堂就座。
家主早已命人备下油茶,各种美酒珍馐奉上,摆设宴席招待贵宾。
陆宇抬眼打量,装有茶酒的坛子堆积如山,看家主的意思,非要把商队成员灌个半醉才肯罢休。
苗山人喜好油茶。
苗山也有丰富的饮茶文化。
云岭修真界修士爱好蒸青茶末,喜好加葱姜,陈皮,茱萸,盐等用水煎服。
苗山修真界修士爱好烘青茶末,喜好加米花,花生末,香油,芝麻,生姜等用锅煮。
苗山人喝茶,要搭配小菜,比如:炸鸡块,炒猪肝,爆虾子,要边吃边喝才过瘾。
苗山油茶有鱼子油茶、糯米油茶、米花油茶、艾叶粑油茶之分。
陆家不知苗山人的口味,只好备好米花油茶、甜茶、苦茶三样迎客茶,为苗山远道而来的客人接风洗尘。
山路遥远,商队出行总有诸多不便,尤其是专做修士生意的商队,生意令人眼红,经常会遭遇危险。因此,敢于出门行商的都是豪杰,大多数修真世家对于任何商队的到访都会盛情招待。
苗山修真界虽然神秘,但苗山人很好相处,都是老实人,远没有岭南那边的人滑头。
在家主看来,只要把苗山人招待好了,生意就好做了,如果能把苗山人通通灌醉,那就更好了。
……
午宴之后,客人开始散席,陆正通主动找到商队主事之人,上前搭讪,“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我姓古月,你叫我古月道友就行。”古月管事大大咧咧道。
“古月道友…幸会!幸会!”
陆正通笑容可掬。
逢人先看面相,修士多少都精通一些相术,这商队管事圆脸善目,和和气气,倒像是个好相处之人。
陆正通拈指,趁旁人没有注意,将一只纸袋送入古月管事的口袋里。纸袋里装着少说歹说一钱三阶仙茶,是陆家最珍贵之物,就给他轻飘飘送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古月管事皱眉道。
“没什么意思。”陆正通含笑道,“这是云岭的待客之道,叫红包,也叫车马费。古月道友你一定要入乡随俗!你若不收下,我们会很难过的!”
却不知陆正通心中腹诽:苗山人都穿着统一长衫,怎么偏偏就你古月管事一人特立独行,非要在腰前绣个大大的口袋,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可以装东西。做得这么明显,还要立牌坊,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那我就收下了。”
“呵呵。”
两人谈笑风生,一见如故。
“古月道友,商队里可有冻顶小绿蝉蛊?”陆正通开口问道。
“没有。”古月管事开口道,“冻顶小绿蝉产自琉球修真界。我苗山修真界只炼苗山的蛊,不愿卷入其他事端。实话告诉你,在你之前,已经有至少五个种茶世家向我打听过冻顶小绿蝉之事。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苗巫大人不想炼这种蛊...除非...”
古月管事顿了顿,继续开口说:“不过我这里有三种备选蛊虫可供你选。你若愿意,我们交易;你若不愿意,我们买卖不成,仁义还在。”
古月管事招招手。
一个身着长衫,脚踩芒鞋,宝蓝色头带挂于脑后,一双眸子古井无波,神色漠然的苗山少年脚步轻轻走来,他手中抱着三只蛊盒。
古月管事接过蛊盒,开口道:
“这只蛊盒里装着一只紫金蝉。紫金蝉喜食茶芽,被紫金蝉叮咬过的茶叶会产生特殊的蜂蜜香。此蝉蛊可提高果香型茶叶的香气品质,令茶叶蜜香馥郁,可作为冻顶小绿蝉的替代品之一。”
古月管事打开蛊盒。
只见一只通体金黄,大约三寸,长着狰狞口器的金蝉在沉睡。
陆正通来不及观摩,古月管事“啪”一声合上蛊盒。
古月管事继续说道:“这第二只蛊盒里装着一只羽翅蝉。”
“羽翅蝉专吃无公害茶叶。羽翅蝉在吃完茶叶后,它的蝉翼会发出亮光,茶叶品质越高,蝉翼会越亮,白光上,黄光次之,绿光最弱。”
“这蝉可以鉴定茶叶品级,你作为一家之主,若拥有这样一只蝉蛊,收茶时效率会提高很多。那些茶农若敢用劣茶以次充好,可就被你一网打尽了。”
“这羽翅蝉容易被惊醒,我就不打开蛊盒了。”古月管事微微一笑。
紧接着,古月管事开始展示第三只蛊盒里的蛊虫。
“这第三只蛊盒里装着一只冬夏蝉。”
“此蝉除了嗓门大,一无是处。这是一只正值壮年的公蝉,到了盛夏,蝉进入交配期,让它蝉叫不止,方圆千里之内的所有母蝉都会被吸引而来,当然包括…野生的冻顶小绿蝉。”
“我声明一点,你若选择此蝉,我们苗山概不负责售后,这蝉从此与我苗山再无任何瓜葛。”
“这……”
陆正通眼巴巴地望着三只功能各异的蛊虫,久思不语,他是买还是不买呢?
“古月道长,这蝉蛊可否出售?价格几许?”
陆正通还在犹豫,忽然一阵令他感到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
陆正通双目圆睁,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可是在陆家...在他的地盘,还有人要虎口夺食不成?
陆宇嘿嘿一笑。
将一袋沉甸甸的灵石丢给古月管事。
陆宇戴着面具,满脸横肉堆出褶子,斜眼看向陆正通,十分豪爽道:“这位道友,我要与你公开竞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