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元经济模型

大多数经济学家认为，发展中国家的经济结构具有二元的性质，即现代城市部门与传统乡村农业部门并存。据此，经济学家们创立了形形色色的二元经济模型，以解释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城乡工农关系，以及二元经济结构向一元经济结构的转型。

（一）刘易斯模型：劳动无限供给下的经济发展

最早提出二元经济模型的是英国著名发展经济学家刘易斯（William Arthur Lewis，1915—1991）。刘易斯二元经济模型的基本假定是：

1.发展中国家通常存在着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个经济部门

该模型假定，发展中国家通常由两个性质完全不同的部门组成。一个是“资本主义”部门，又称现代工业部门；一个是“维持生计”部门，亦称传统农业部门。

2.传统部门存在无限供给的劳动力

由于发展中国家的传统部门存在无限供给的劳动力，所以现代工业部门在现行的固定工资水平上，能够得到它所需要的任何数量的劳动力。

3.工资水平不变

由于发展中国家的传统部门存在着无限的劳动力供给，而且在二元经济社会里，农业人均收入很低，有太多的农业部门剩余劳动力想进入现代工业部门工作。这一特征就决定了工业部门的工人工资水平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可以保持不变，直到农业剩余劳动力被城市工业部门吸收为止。

在上述假设条件下，刘易斯认为，在发展中国家从传统农业经济向现代工业经济过渡的过程中，也即在二元经济的发展阶段，经济发展的主要途径是：通过现代部门的持续扩张，不断吸收传统农业部门的剩余劳动力，直至消失，相应地也就实现了由传统二元经济向现代一元经济转型的发展过程。也就是说，通过现代大工业的发展，取得资本的积累，使农村剩余劳动力得到充分转移，诱发产业结构演变，使城市化水平得以提高，最后经济由二元变成一元。

继1954年发表了第一篇关于二元经济的论文《劳动无限供给条件下的经济发展》之后，1979年刘易斯发表了《再论二元经济》的论文，讨论了现代部门对传统部门的影响等问题。

刘易斯认为，现代部门的扩张可以通过以下四种方式或途径使传统部门受益。

1.就业

现代部门的持续扩张可以增加雇佣从传统部门转移出来的剩余劳动力。这些劳动力在现代部门可以获得更多的收入、更高的社会地位，其子女也会有更多、更好的发展机会。

2.分享物质设施

现代部门建立了更为广泛而先进的基础设施（铁路、公路、码头、医院、学校、供水、供电等），传统部门只需支付边际成本或更低的费用，就可以使用这些设施。

3.促进传统部门的观念和制度现代化

农村劳动力进入现代部门以后，势必会受到现代部门的影响和熏陶，并将从现代部门学到的新观念、新制度带入传统部门，从而促进传统部门的观念和制度现代化。

4.与两个部门之间的贸易有关的影响。如果现代部门的必需品部分依赖于传统部门的供给，那么，现代部门的扩张就势必依赖于传统部门的类似扩张，否则，贸易条件就会不利于现代部门。

（二）刘易斯—费—拉尼斯模型

在刘易斯模型的基础上，美国耶鲁大学的两位教授费景汉（John C.H.Fei）和拉尼斯（Gustav Ranis）共同提出了农业劳动力流动模型。他们的模型把农业劳动力的转移和农业、工业两个部门的进步联系起来，对刘易斯模型进行了修正。人们将修正后的模型称为“刘易斯—费—拉尼斯模型”。该模型提供了一个更为接近发展中国家现实的理论描述。其重要贡献如下。

1.把经济发展过程划分为三个阶段

该模型认为，经济发展过程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单一农业为中心的不发达经济”、“二元结构的发展中经济”和“稳定增长的发达经济”。其中，单一农业为中心的不发达经济，又叫农业经济，其主要特征是传统农业在经济中占有压倒性优势的地位，其他经济活动或者与农业有着直接的联系，或者是建立在农业产品剩余或农业剩余劳动的基础之上。二元结构的发展中经济，又叫二元结构经济，其主要特征是一个巨大的传统农业部门和一个生机勃勃的现代工业部门的非对称性并存。稳定增长的发达经济，又叫成熟经济，其主要特征是整个社会经济的商业化，即所有的生产者都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资本主义经营者。

2.强调农业的重要性

费景汉和拉尼斯纠正了刘易斯模型忽视农业部门发展和整个经济的粮食供给问题，认为二元结构经济中的农业部门不仅可以为现代部门提供所需要的劳动力，而且可以为现代部门提供农业剩余。因此，发展中国家在转型过程中，应当格外注重农业自身的技术进步和发展。

3.工农业要平衡发展

费景汉和拉尼斯认为，传统部门剩余劳动力的顺利转移，仅仅靠农业部门劳动生产力的提高是不够的，还必须保持两部门的平衡发展。

4.深入研究了技术进步类型对工业部门就业增长的影响

费景汉和拉尼斯认为，发展中国家应当注重引进和鼓励具有劳动密集偏向的技术创新的政策建议。这对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三）乔根森模型

1961年，哈佛大学教授乔根森（Jorgenson）提出了一个不同于刘易斯的二元经济发展模型，1970年，乔根森对自己的模型作了进一步发展。其主要内容和特点如下。

第一，把对二元经济的研究从剩余劳动转向农业剩余，这是乔根森对二元经济理论研究的最重要贡献。

第二，放弃了刘易斯模型关于传统部门存在剩余劳动的假定，认为劳动的边际生产力始终大于零，因此农业部门不存在剩余劳动力。

第三，认为只有当农业剩余大于零并持续增加，劳动力从农业部门向工业部门转移，进而实现现代部门的发展才是可能的。

第四，强调为了促进经济持续发展和避免陷入低水平均衡陷阱，工业部门积累资本是必要的，但先决条件是要存在正的农业剩余。由于农业剩余的出现，现代部门的发展成为可能，即农业产出达到了人口最快增长时所需要的农产品数量，农业部门就会出现剩余劳动力。这部分剩余劳动力是需要转移的，而农业劳动力向工业部门转移的速度，不仅取决于农业剩余的增长速度，而且取决于工业部门的技术进步状况。工业部门的技术进步越快，其储蓄率就越高；劳动力增长越快，经济增长也就越快。由此才能完成二元经济结构向现代经济的转型。

第五，主张传统农业部门向现代工业部门转变，不仅要有资本的输入，而且要有资本主义精神（生产受理性经济人行为支配）的输入和生产组织的剧烈变革。

（四）卡尔多模型

卡尔多（Kaldor）是英国剑桥学派最著名、最重要的代表之一，其在发展经济学方面的主要贡献是强调了农业剩余的重要性，特别是农业剩余对于增加工业部门有效需求从而加快工业扩张的重要意义。

第一，为非农业人口尤其是工业部门的人口提供粮食。

第二，为工业部门提供原材料，否则工业部门将因原材料短缺、生产设备闲置而陷入停滞。

第三，在工业化发轫前，农产品出口是一国获得外汇收入从而获得进口的生产手段从事工业生产的主要渠道。由于工业化初期发展中国家的幼稚工业在国际上缺乏竞争力，工业产品很少能够在国际上出售，所以在一个较长的时期内，发展中国家所需要的外汇主要依靠农业剩余产品的出口。

第四，农业部门对工业产品有效需求的增加，有助于为工业扩张筹集到所需的发展资金。而农业部门对工业产品有效需求的增加，则依赖于农业剩余的增加。

（五）托达罗模型

在“刘易斯—费—拉尼斯模型”中，农业部门有大量剩余劳动力，城市现代部门没有失业，即使存在失业，劳动力也会返回农村。但发展中国家的事实表明，城市现代部门存在着大量和持久的失业。纽约大学的托达罗（Todaro）教授利用乡—城劳动力迁移模型对此做了解释。

1.城市正规部门和非正规部门

在托达罗看来，发展中国家城市内部也有二元结构。其一，城市正规部门：指存在于城市的正规的、现代化的工商业企业。其通常按照现代企业制度组建，经营规模大，一般采用资本密集型技术，工资比较高，工会和社会保障比较健全，竞争较为激烈，对人力资本要求较高。其二，城市非正规部门：指存在于城市正规部门之外的城市落后部门。如个体商贩、人力车夫、搬运工、保姆、勤杂工、擦皮鞋者、非熟练建筑工人、家庭作坊的雇工等。其特点是，经营规模较小，生产技术和管理方法落后，劳动者的受教育程度低，年龄跨度大，待遇低，没有社会保障，缺少基本公共服务。

2.农村劳动力迁移到城市部门的两个决定因素

（1）乡—城实际工资差异。通常，农业部门的工资比城市部门的实际工资低一些。相同技术水平的工人在城市获得的工资与在农村获得工资之间的差异是决定劳动力流动的关键因素。

（2）移民在城市地区找到工作的概率。如果找到工作的概率为60%，理性的农民就会进入城市碰碰运气，尽管失业率可能会很高，但随着滞留时间的延长，掌握就业信息的增多，对城市部门就业适应性的增强，农民进城找到工作的概率就会提高。那么，即使这个人预期到自己进入城市的早期收入比农村还低，其做出迁入城市的决策仍然是理性的。

3.政策含义

（1）在存在城乡实际工资差异的条件下，仅仅依靠城市工业部门的扩张不能解决发展中国家城市失业问题。因为城市工业部门扩张提高城市就业概率，扩大城乡预期收入差异，将引导更多农村人口进入城市寻找工作，提高城市失业率。

（2）任何提高城市工资水平的举措（政府补贴、最低工资法、工会力量）都会扩大城乡收入差异，刺激农村人口进入城市，加剧城市失业。托达罗认为，降低城市工资水平难度大，改善农村的生活条件可能是缩小城乡收入差异的可行措施。

（3）只提高城市就业率，不同时降低城乡实际收入差别，则城市失业压力得不到缓解。

（4）不恰当的教育政策进一步加剧城市失业。就业不好→要求更高一级教育的压力→加大对教育的投资→教育的过度膨胀，形成知识失业。

（5）发展农村经济是解决城市失业问题的根本出路，如增强农村初等教育和专业技术培训，发展农村道路、供排水等基础设施建设，改善农村卫生保健条件等。

改革开放以来，延安区域经济虽然获得了长足发展，但仍然是发展中地区，城乡二元经济特征明显。所以，如何实现从二元经济向现代经济的成功转型，仍然是延安区域经济发展面临的重要课题。从这个意义上说，上述二元经济理论对于研究延安经济转型就有着重要的借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