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我来到位于江阴长江口的滨西船厂,于此处从事电焊工作。中美贸易战的烽火,或多或少蔓延至各行各业,岸边泊船日渐减少,仿佛它们也对这场风波心照不宣。受其影响,节假日终于实现一周一休,甚至有时还能多休几日,倒也算“因祸得福”。
休息之后,心境与往日大不相同。眼中的世界,似被重新上色,增添了几分生动与鲜活。
近来,春花满枝,五彩斑斓中,那流白之景尤为夺目,渐渐在心头萦绕。
江边临近夏日,清风徐徐,送来阵阵舒爽。然而,倘若风势猛烈起来,便会让人顿感肌肤生寒,心中泛起丝丝凉意。
骑行之时,不经意张开嘴,便会有杂物飘入,黏在唇上。那物晃动着无数纤细的绒脚,仿佛在故意捉弄人,实在令人心生恼意,忍不住连吐几下,非要将它驱赶出去才罢休。
有时,它落在脸上,或许还能忍受;但要是飘到眼睛前,在睫毛间短暂停留,那便难以忍受了。赶忙抬起胳膊,伸手揪住它,心里直想着要把它摔个“粉身碎骨”才解气。
这绒花可真是顽强,它以轻盈之姿巧妙化解你粗鲁的动作,像舞者般迈着梦幻舞步,缠缚着你起伏的情绪。它借着如流水般的风,将你当作那蜿蜒曲折、充满趣味的游乐设施,自己则似大闹龙宫的顽童,肆意畅快。
我满心无奈,暗自嘀咕:都什么时节了,怎么还到处都是这些四处飞窜的白色绒花!
如今放慢脚步,才惊觉江口已刮了几日大风,那些绒花便从斜侧方飘落,成群结队地飘荡在空中,恰似漫天飞雪。
可不,在那一排排高大的杨树周边,花絮簇拥着行人,宛如要为行人免费披上一袭来自大草原的羊毛毡。再看地上,裸土与青草之上,已然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恍惚间,真让人误以为是霜雪洒落大地。
风借江势,一起便迅猛张狂。绒花在风中肆意扭动,将青天白日当作它尽情表演的舞台,把自己舞动得如同一根挥舞的鞭子,来回抽打。
一旦江风骤然停歇,这绒花瞬间便愣在半空,像是迷失了方向,不知该继续向前还是向后,该向上飞升还是向下飘落,仿佛一瞬间失去了记忆。
别笑话它那窘迫模样,原本分散各处的绒花,此刻如遇大难般纷纷靠拢,相互缠绕,组成一个螺旋形状,恰似一座缓缓旋转的楼梯,悠悠然飘落而下。
哎,我不禁想起了你,杨树!
老家的你,那带着基因的种子,是迎接我来到世间的第一个“亲人”。如今在此地与你重逢,竟让我有种从未远离家乡的感觉。记得你还会滋生许多绿色的小毛虫,倘若不小心被这小毛虫刺到,皮肤便会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我也记得,若是我用手心和手指捏住你,即便你因恼怒或是恐惧,本能地想要射出尖刺,那也绝无可能伤到我。
白色的杨槐花,曾绽满枝头,而后纷纷散落满地,最终不知飘零何方。而杨花,仿佛已然超脱,去续写着下一个春秋的故事。只是在这江阴长江之畔,杨花依旧借着风势肆意舞动,张狂无忌,刹那间,竟让我产生了时节错乱的错觉。
或许,是我太过疲惫,从未曾用心去细品这一切。就如同我一直忙碌奔波,在风中忘却了自我的存在,而当风骤然停下,我才猛地愣住,仿佛才从长久的恍惚中苏醒……
25.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