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距离大宁国京都五十里的苍岩镇上,人人裹着冬袄,来去匆匆,即使要在街上买些什么,也断不会再如往日般多停留一会儿瞧瞧其他买卖。今年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屋内摆着火盆也不足以御寒。
城中心一家装潢典雅的客栈内,掌柜搓了搓手,哈着热气,眼瞅着因为天冷没有客人,正打算靠在柜子上打个盹,忽地灌进来一阵冷风,刺得掌柜一激灵。睁眼一看,一行人从客栈外推门而入,两男三女。
“几位客官,住宿还是用餐?”有生意上门,掌柜一扫瞌睡的样子,堆起笑容精神抖擞地问到。
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走到他面前,“我们用膳,搞快点上壶热茶来。”男子浓眉大眼,说话时粗声粗气的,又拿着把剑,掌柜不敢耽搁,连声说道:“是是是,几位这边请,避风。”
领着几人坐下,掌柜又冲着后厨喊:“小二,迎客了!”这些死小子,天冷就全跑后厨取暖去了。
“来咯!”小二倒是跑得快,掌柜话音刚落,便托着一壶热茶出来,腋下还夹着一本菜单。“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小店招牌菜是羊肉锅子,今儿天这么冷,不如?”
小二一边倒着茶,一边殷勤地介绍着。披着黑色大氅的男子望向坐在对面的女子,温声开口:“姑娘,你想吃些什么?”
“就羊肉锅子吧,再炒几样小菜,暖暖身子。”女子戴着面纱,只看眉眼觉得此人十分温婉,声音轻柔平静,给人一种淡如烟的感觉。
“好咧!”小二得令退下。掌柜站在柜面后,用余光悄悄观察着几人。
两名男子身形高大,手中均佩剑,依着装来看,方才与掌柜说话的男子是披黑色大氅男子的下属。而那三名女子,都戴着面纱,中间那位披着狐裘大氅,装扮贵气,举止优雅。一左一右两名女子着装相似,一个帮中间那位拉拢下大氅,一个为其添热茶,看来是中间那位女子的侍婢。而听几人口音,都不是京都本地人。
喝下一杯热茶,方才觉得身体暖和了些,指尖回温,容苑低声开口:“慕公子,此地离大宁国京都还有多远?”
慕顺风下意识摸摸身侧的剑,回道:“回姑娘,还有五十里。我们赶快些天黑前应当能赶到。姑娘放心,无畏已去书,到时会有人在城门口接应。”无畏将一杯热茶一口喝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容苑闻言,微微颔首不再多问。此番从琉璃国到大宁国来,是为了新年朝贡。琉璃国作为大宁国的附属国,每年年底会派出使臣进贡珠宝绸缎、粮食等,不计可数。
然今年遭遇大旱,连同琉璃国在内的好几个国家都受了灾,粮食产量大幅减少。琉璃国早在今秋便向大宁国运去了粮食,以解对方燃眉之急,剩余粮食维持自己国内温饱尚且困难,更别提进贡了。但在琉璃国的进贡中,主要依靠的便是粮食。琉璃国国君生怕大宁国皇帝借此与他开战,便想出和亲这个法子。
可大宁国在北方,冬冷夏热,气候远没有琉璃国适宜。再者,作为下属国,琉璃国的皇亲贵戚来到大宁国,地位远不如在自己国内。是以,琉璃国未成婚的公主们,都不愿意来。琉璃国国君便又在皇室宗亲中挑选,一番推脱拉扯之后,下了旨意,让容苑去和亲。
容苑母亲是当今国君的庶长姐,先皇在时便不受宠,经常被忽略。后来成婚了,才见着有一丝生气。可惜,好景不长。容苑七岁时,父亲因病去世了。驸马的离世,给这位长公主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从此,便一蹶不振。一年后,削发为尼,独留容苑小小一人面对皇城的冷漠和阴暗。
没有人庇护,其余贵女不愿意担负的使命,便落到了容苑头上。琉璃国国君大手一挥,加封容苑为“文平公主”,典礼尚未来得及办,容苑便跟着使臣们一道出发了。
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被端上来,小二堆满笑容,“几位客官,请慢用。”初扇为容苑夹了一片羊肉,“姑娘尝尝?”容苑蘸了点佐料,尝了一口,随即,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其余几人也尝了羊肉,不约而同地露出痛苦的表情。慕顺风和无畏是行军之人,在军中受了不少苦,忍了忍,终是噎了下去。初扇和初晴看了容苑一眼,也都噎了下去。
“这羊肉的膻味怎还如此之重。”无畏猛灌一口热茶,皱着脸。慕顺风脸色也不甚好看。
“大宁国地域靠北,牛羊等牲畜众多,饮食又清淡,不如我们吃的辛辣重口,想必对这些肉食的处理,会简单许多。”容苑将没吃完的那片羊肉放在一旁的小碟上,又夹了一筷青菜,神色平静地说道:“吃吧。”
初晴忙给容苑夹了些蔬菜,与初扇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尽是苦涩与心疼。这饮食习惯不同,不知公主日后还要收多少苦呢。
几人囫囵吞枣般用完膳,付过账,便快步赶往京都。这天看起来是要下雪了,雪天里赶路可不好受。慕顺风领着队伍紧赶慢赶,在天刚刚擦黑时,赶到了京都城门口。
禁军护卫队专门派了一队人马来城门口接待,领着人到了城内驿站。已有几个附属国使臣提前到了京都,驿站内人并不少,闹哄哄的。琉璃国的人忙着将车马拉到后院,初扇和初晴拿着容苑的衣服细软去房间内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