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禾，妈……”李琴欲言又止。
“诶，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话糙理不糙嘛！李琴，你教的什么孩子！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陆书禾！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给我坐下！”陆强脸上也挂不住，气急败坏。
“我看今天的年夜饭也不用吃了，我在这儿或者不在这儿也没什么区别，我先走了。”
抬手擦了擦眼泪，陆书禾转身就往卧室走去，锁了门，开始往包里收拾东西。
“嘿，这孩子，说两句还不乐意了，像是会少块皮似的……”
“真是，越长大越不服管了……”
“大家先吃着哈……孩子有点小脾气，我去看看……”陆强笑了笑，就追了过去。
门口的敲门声不断，陆书禾充耳不闻。
衣服本来就没带几件回来，陆书禾索性不收衣服了，穿上外套背着随身的包就往大门走。
刚走出卧室门口，便被迎面而来的陆强扇了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在安静的环境里尤其清脆。
陆书禾被打得耳鸣，缓了好一会儿。
“今天家里人都在，别给老子甩脸子！让老子没了面子，老子让你也不好过！今天这饭，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陆强拉着陆书禾的手就要往客厅走。
陆书禾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甩开陆强的手，跑了出去。
身后还残留着陆强骂李琴的声音。
“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陆书禾跑啊跑，跑啊跑，冬天的大风刮得她脸生疼，但是她只想逃离那个让她窒息的环境。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快呼吸不过来了，才瘫坐在路边。
脸上的泪水早已被风吹散，只留下些许泪痕。
陆书禾双眼空洞，望着街上熙攘的行人。
成年之后，她就很少哭了。
但是今天，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不听解释的亲戚，不向着自己的爸妈，
陆书禾觉得，
这个城市对于她，
好像越来越陌生了。
可是离开了这儿，
她又能去哪儿呢？
在街边缓了缓，陆书禾最终还是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订了最近一班回H市的机票。
至少那个城市，有她的容身之处。
飞机落地H市，机场的大屏上播放着春晚。
“诶，老婆，我下飞机了，马上就到家！不用等我，你们先吃……好好好，我赶快啊！”
“喂?爸，妈！我到了！你们在哪儿呢?噢我看到你们了！”
机场里的团聚，爱人的亲吻，家人的相拥。
陆书禾盯着一个个脸上挂满幸福的陌生人，说不羡慕，是假的。
大家都过年回家吃饭了，连打车都不是那么方便。
终于打到了一辆车，司机师傅告诉她这是他今天跑的最后一单了，跑完她这单，他就要回家吃饭了。
司机师傅谈论起他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眉宇间满是笑意。
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亮起，出租车行驶在高架上。
透过窗外，路灯上都挂满了红灯笼和中国结，每家每户都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好像还能听到家人团聚的喜悦。
望着窗外，女孩叫司机改了原本的目的地。
本来准备直接回北庭一号的，不过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去外滩走走。
司机看出陆书禾心情不好，也没再开口。
车辆停靠在路边，陆书禾付完钱准备下车。
“新年快乐啊姑娘！”
陆书禾愣了一下，旋即勾起嘴角:“司机师傅，新年快乐！”
司机师傅嘿嘿的笑了笑，然后驱车离开了。
平常最热闹繁华的外滩今日倒是人烟稀少。
H市还飘着小雪，当时陆书禾只想逃离那里，就随手抓了件外套，围巾和帽子都没带。
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陆书禾抬步沿着外滩走着。
多么繁华的大都市啊，
让她显得那么的渺小。
在这边生活的这几年，她明白了个道理。
是金子总会发光，
但这座城市里，
遍地都是金子。
金子就不那么值钱了。
但是既然她拼尽全力才离开了那里，她就不会想要回去。
陆书禾站在栏杆旁，闭上眼，感受寒风呼啸，感受雪花融化在她脸颊。
高三的时候她的心理状态一直很糟糕，直到大学来到H市，换了新的环境，才缓解了不少。
他们都觉得她读书的这几年很容易，进Y.E也很容易。
轻轻松松的，就能坐在办公室，拿着七八千的工资。
只有她自己知道，考研时熬不完的大夜，和数百位面试者一起竞争一两个位置的压力。
只是她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她从很早就知道，以后的路，只能靠自己。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落在女孩的眼角，化成一滴滴泪水，顺着女孩的脸颊流下。
“陆书禾?”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陆书禾睁开眼转头，便看到五米开外一身深红色大衣的易君屹站在雪里。
羞于让男人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陆书禾转身就走。
“等等！”
男人腿长，没两步就追上了她。
易君屹伸手去拉她，刚碰到女孩的手女孩就像触电般躲开了，只是没再跑，背对着他，站在了原地。
“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出来走走。”
女孩的声音带着颤抖。
哭了?
男人从女孩身后绕到女孩面前，陆书禾急忙低头，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男人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巾给女孩。
“聊聊吧，反正看着你也不着急回家。”
女孩接过男人手里的纸，轻说了声谢。
男人转身走到了栏杆旁，女孩抿了抿嘴，跟了上去，也站在栏杆旁，不过和男人隔了一米的距离。
“为什么没回家?”
“您呢?”
“我先问的你。”
女孩瘪了瘪嘴，不语。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正当陆书禾以为易君屹不会再开口时，男人轻叹了一口气，败下阵来。
“老人想来大城市看看，就接他们过来过年了，过完年再回去。”
“哦。”
见女孩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男人转头，一双眸子盯着陆书禾。
陆书禾被盯得心里发慌，终究还是开了口:“不想。”
“和家里人吵架了?”
“嗯。”
“没吵过，所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