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翠竹轩似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崔家则是鸡飞狗跳。
崔版四处游说家里人为他说情,可没有人肯帮他。
他据理力争,却被所有人责备。
他不再去当值,在家里绝食数日,却迎来了娘亲为他定下程阁老孙女的“喜讯”。
八月初十,新娘子进门,崔版在新婚当日终于被放了出来。
身形瘦削的他在若风和问心的搀扶下拜了堂,进了洞房。
他的抗争,在封建大家族的威压下,脆弱得像个笑话。
而消息闭塞的胡鑫妍,对此一无所知。
八月十五
胡鑫妍让铃儿出门买来了不少好酒好菜好糕点。
梦姨娘打量着这一大桌子摆放得满满当当的,不由地笑道,“小心主母知道了,又罚你去跪祠堂。”
铃儿轻声说道,“不怕的,姨娘,主院那边热火朝天的,没空在意咱们这边,家里的下人也都在厨房吃酒。我很小心的,没有被发现。”
胡鑫妍打开酒坛,装模作样地闻了闻,却被呛得不轻,给梦姨娘倒了一杯酒,给铃儿倒了一杯,最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铃儿节俭,这就这么呛,定然是便宜的,姨娘少饮些。”
胡鑫妍举杯,看向眼前的梦姨娘,自己这大半年,也算是圆梦了。
以前生母早早地离开了,自己曾一夜夜哭醒,总梦着只要能黏在她身边,即使什么都不做,就很美好了。
“妍儿,哭什么?”梦姨娘问道。
胡鑫妍笑着擦了擦眼泪,说道,“姨娘,我高兴。你的咳症好了许多,我就能一直陪着姨娘了,真好。”
她说着一饮而下,随后就被呛得咳出了许多。她放下酒杯,搂着梦姨娘,撒娇地说道,“姨娘,我好喜欢这样,可以一直抱着你,真好。”
梦姨娘揉了揉她的软发,也笑着说道,“妍儿今年说话了,还把话说得这么好听,姨娘也高兴得很。”
后来,她没有再饮酒,而是和梦姨娘,和铃儿一起,边吃边聊,直到夜半。
虽然已经很小心处理了所有的东西,可还是被赵妈妈发现了。
胡鑫妍被罚了三日祠堂罚跪,梦姨娘三日幽闭,铃儿又领了二十板子。
胡鑫妍甚是气闷,有钱都没得花。同样是胡家人,为什么你们张灯结彩,美酒佳肴地庆祝中秋就可以,我们买些酒菜回来就这般对待?
三日幽闭,只怕姨娘刚好的身子又要反复了……
瞪一眼在旁边看着自己罚跪的孙妈妈,胡鑫妍无奈,只能好好跪着。
八月十七早晨
祠堂
“妍儿?”
一道醇厚的男声把胡鑫妍唤醒,胡鑫妍艰难地起身,却因跪了太久,摔坐在了地上。
抬头看到那张脸,在晨晖下,胡鑫妍难以自抑地喃喃道,“爸?”
“怕?你怕什么?”他一脸威严,训斥道,“夫人罚你禁足自省,你居然敢让丫鬟出去买酒买肉,你还有怕的人吗?”
哼!
我就知道,坏人都是挂相的。长着这张脸的人,都是冷血无情,是非不分的。
“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胡世成丢下这么一句,就迈步出了祠堂。
胡鑫妍呆坐在原地,穿过房门望了望天,又回首望了望身后的牌位。
孙妈妈走了,半晌,进来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搀着胡鑫妍到了前院的一个房间。
她之前从没到过这里,房间里有一排博物架,放着一些玉石器具。靠墙一排书架,里面不少书籍。窗边有一架古琴,桌案前摆放着笔墨纸砚一应物品。
胡世成坐在桌案后,胡鑫妍被带进屋子之后,两个丫鬟就都退了出去。
“为人子女,对父母尊长当敬重顺从。夫人持家有道,对你的训诫引导,你当体味夫人的苦心,不可悖逆……”
胡世成言说着崔氏的不易,崔氏的良苦用心,胡鑫妍看着他的嘴巴张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做到这么虚伪逢迎的?
“……你在梦娘那边难有什么长进,既然人清明了,就将你记在夫人名下,你日后就在听雨轩找个屋子住下吧。”
“什么?”胡鑫妍惊讶道,“不要!我要和姨娘一起住。”
“你清醒半年了,和她厮混在一处,惹出多少祸事。日后跟在夫人跟前,学些礼仪,懂些事理,以后出去,也不会失了体面。”
胡世成瞪向她,一副一言九鼎的模样。
胡鑫妍冷笑着,说道,“爹爹如此说,我倒是不懂了。我跟在姨娘跟前,这半年足不出口,时时日日都在按照母亲的惩戒禁足,到底惹出了什么事端?”
“再说了,母亲里里外外那么多的事情要忙,哪里有时间管教,莫不是以后要日日跪在祠堂里?”
“爹爹,你要逼女儿死,你便直言就是,不必如此,反倒没意思了。”
“混账!”
胡世成“乓”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还敢问我惹出过什么事端?我且问你:你的守宫砂哪里去了?你中秋买酒买菜的银钱哪里来的?崔版为了你寻死觅活的又是怎么回事?”
胡鑫妍冷笑一声,答道,“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守宫砂,你确定我曾有这东西?酒菜钱自然是月例银子省下来的啊,还有崔版是母亲的亲戚,与我并不相熟,今年也不过见过两三次,没说上几句话,他所行之事与我又有何相干?”
胡世成愣了两息,他的确不曾亲眼见过胡鑫妍的守宫砂,崔氏这么说,他从未存疑。梦姨娘和胡鑫妍双份的月例银子,吃住穿衣都在家里,两人也从不出府,没有应酬支出,省下月例银子该是不少,买些酒菜倒也正常。至于崔版……
胡世成沉着脸色问道,“崔版口口声声闹了数月,又是停职又是绝食的,你说和你没关系?”
胡鑫妍见他怒气消了一些,又只问及崔版之事,稍稍安心了一点,回道,“爹爹,我真的不知道那崔家表哥是怎么回事,那天他说出来时,我可是着实吓了一跳。那崔家舅母不是当场就说了,胡家大到安身立命的宅院,小到每一笔花销开支,都是他们崔家的嫁妆。三姐姐那般胡家精心教养的嫡女都是配不上他家的,我就更别提了。后来那崔家表哥不是开开心心地回家去了,之后发生什么,又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