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扫内。还有扫外。久久的家，与人无关。
青苔沿着石阶缝隙向上攀爬，潮湿的霉味混着樟木箱底残存的檀香。老妇人弯腰时脊骨发出脆响，枯枝般的手指攥紧竹丝扫帚，帚尖掠过青石板上的陈年刻痕，惊起沉积三秋的枯叶。
晨雾从雕花漏窗渗进来，在她褪色的蓝布衫上凝成水珠。东厢房梁柱间垂落的蛛网缠住扫帚，细丝在光柱里泛着银光，像极了三十年前新嫁时发间缠绕的流苏。她突然停住动作，喉头滚动着吞咽下某种酸涩，指甲深深掐进扫帚柄开裂的竹篾。
后院井台边的青砖沁着深褐，那是战乱年月留下的血渍，如今与砖缝里的苍耳子共生。铜盆里漂着昨夜打落的桂花，暗香被搅碎在浑浊的井水中。当扫帚尖触到墙根处某道稚嫩刻痕——歪歪扭扭的“寿“字缺了最后一笔，老妇布满裂纹的嘴角忽然抽动，浑浊泪珠砸碎在“寿“字凹陷的笔画里。
檐角铁马叮当，惊飞瓦当上梳羽的灰鸽。老妇人直起腰望向空荡的庭院，笸箩里晒着的陈皮被风掀起，纷纷扬扬落进刚扫净的天井。她抬手抹过眼角，却把烟灰抹得更深，仿佛那些未及擦拭便风干的泪，早已渗进皱纹织就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