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崩塌。
卡里昂的视野被割裂——艾瑞娅周身扭曲的漆黑漩涡、维塞尔变异躯体的蓝紫腐化、以及祭坛上正在蠢蠢欲动的奸奇术士。
沃尔克的声音像毒蛇般钻入耳膜：“你会选择哪一边？“
卡里昂的手指在黄铜战斧上收紧，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哦...时间有限...”
“三秒。“
沃尔克用剑尖轻敲身后的颅骨王座，金属碰撞声如同丧钟。
“二......“
但“一”字刚刚吐出半个音节，时空突然凝固。
卡里昂感到后颈传来灼烧般的刺痛，破碎的八芒星烙印迸发出灰白火光。
当视野再次清晰时，黑白两色的世界包裹了他——这一次，无数悬浮的八芒星碎片组成天幕，脚下是镜面般光滑的虚无。
“疼吗？“
马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祂蹲踞在虚空之中。
卡里昂先是一愣，随后有所明悟。
怒吼在黑白空间里激起涟漪：“你早就知道了！“
“是又怎么样？“
马拉的躯体分解重组，瞬间贴近到鼻尖相抵的距离。
现实的一切都被放慢了千万倍，在神的领域里，这场毁灭成了祂最为精致的默剧。
马拉的指尖划过卡里昂的锁骨，在皮肤上蚀刻出新的烙印。
“我可以给你力量改变这一切，怎么样？有兴趣吗？“
镜面般的地面突然沸腾，浮现出卡里昂从未见过的景象一个空空如也，但表面爬满灰白裂纹的王座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要我做什么？”
马拉一笑，声音突然变成三重混响，像是千万个声音在同时低语。
“成为永世神选，你就能...”
一声水晶碎裂的脆响打断了这一切。
黑白世界突然被钴蓝色侵蚀，无数棱镜从虚空疯狂地生长出来，那些棱镜表面映照的不是卡里昂的倒影，而是千万张相似却不同的面孔，每张脸都在发出不同音调的笑声。
“真热闹啊！“
熟悉的变幻身影从最大的棱镜中迈出。
此刻，祂呈现半人半鸟的形态，羽翼由不断翻动的书页构成，六只眼睛在面部随机游走，只见祂右手的九根手指在空中画着符号。
下一秒，卡里昂脸上灰白火焰构成的烙印立刻变成滑稽的粉红色。
“滚出去！“
马拉的躯体爆裂成无数碎片，又在不远处重组。
变幻身影夸张地鞠躬：“别这么暴躁，偷盗者。“
祂突然转向卡里昂，六只眼睛同时定格，“我知道祭坛上正在发生什么——维塞尔的意识还能维持二十三秒，艾瑞娅的黑洞将在九十秒后撕裂山脉圣所，至于沃尔克......“
祂的左手变成沙漏形状，蓝紫色砂砾正在飞速流逝。
卡里昂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水晶迷宫的棱镜在灰黑火焰的燃烧下化为灰烬，下一秒又重新出现，就这样反复地相互争夺这个意识的空间。
而被夹在这二者之间的卡里昂甚至已经喘不过气了，在二者的威压下，他的皮肤开始浮现细密的裂纹，身体甚至已经慢慢化为灰烬飘散。
“哦，别太过火了，偷盗者，小心这个小家伙死了，他对我还有用呢。”
奸奇分身打了个响指，卡里昂身体的溃散立刻停止。
“我能让那个猎魔人的腐化减速，就像冻住融化的蜡烛——当然，只是暂时的。“
马拉的冷笑震碎了几块较小的棱镜：“你连独立存在都做不到，不过是万变之主指甲缝里的碎屑。“
“而你偷走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变幻身影的羽毛突然全部竖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嘴，“欺诈者，次级神，冒牌货......“
卡里昂喘着粗气，艰难地盯着奸奇分身：“什么条件？“
“啊哈，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祂的所有嘴巴同时咧开。
“杀个我特别讨厌的家伙，老是干扰我的一个万变之主分身。”
黑白世界突然剧烈震荡，只看到马拉的躯体膨胀到填满半个天空，灰白与漆黑的火焰形成对峙的漩涡。
那个火焰巨人的轰鸣声响直接在卡里昂脑海中炸响。
“别相信这只笨鸟分身的话，祂的嘴里除了谎言什么也没有。“
与此同时，变幻身影的耳语顺着血管流淌。
“你渴望的东西，我可是明码标价出来了，很简单的一次交易而已，不是嘛。“
卡里昂看着眼前的棱镜，破碎的棱镜倒映出此时破碎的自己。
而在转念间，他做出了选择。
马拉的暴怒和奸奇分身的轻笑逐渐消失，现实如玻璃般重新拼合。
卡里昂踉跄着单膝跪地，黄铜战斧在祭坛上砸出火星。
时间似乎只过去了一瞬——沃尔克的倒计时刚数到“一“，但毁灭之眼捕捉到了更细微的变化，在维塞尔扭曲的身体旁边，一股看着相同但是本质完全不一样的奸奇能量将维塞尔笼罩在其中，而在他周围其他混沌能量流动速度减缓了至少十倍。
“......有趣。“沃尔克先是一惊，随后突然转向卡里昂，第四只手中的长剑停滞在半空。
“你做了什么？“
卡里昂此时无暇关注沃尔克，他死死盯着远处的维塞尔，只看到维塞尔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蓝紫色的腐化脉络仍在皮下蔓延，但速度明显迟缓下来。
当那颗已经扭曲变形的头颅抬起时，卡里昂看到了短暂清明的目光——就像暴风雪中突然闪现的灯塔。
没有语言。
维塞尔原本嘴唇的位置已经出现了一些卡里昂无法辨别的肢体了，他已经无法说出哪怕一个词汇了，但那双眼睛传递的信息足够清晰。
去救艾瑞娅！
卡里昂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而在远处，维塞尔突然爬起，用爆发的力量扑向沃尔克。
可对方也不是傻子，维塞尔的异变他瞬间就意识到了。
此时已经跳到沃尔克身前的维塞尔，像是一头野兽一样，用变异的手臂缠住对方脖颈，腐坏的牙齿狠狠咬在术士肩头。
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样子，而他的内心也早已抛弃了猎魔人的优雅，他现在需要做的仅仅只有一件事，拖住眼前的这个奸奇叛徒。
“蠢货！”
沃尔克的三把武器同时刺入维塞尔腹部，但后者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那些从伤口喷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蓝紫色能量体，像活物般顺着沃尔克的武器攀爬。
卡里昂转身冲向祭坛中心，随着距离缩短，艾瑞娅周围的黑洞产生恐怖的吸力——他的皮肤开始剥离，头发成缕飞散，甚至能感觉到灵魂被撕扯的剧痛。
但更可怕的是精神层面的侵蚀，每靠近一步，就有记忆碎片被暴力抽离，自己第一次来到战锤世界的清晨，还有过去在遥远地球华夏城市中的夜晚，但现在这些画面正被碾碎成灰白的尘埃。
“坚持住！”
卡里昂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发出了声音，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远处的艾瑞娅。
此时，他的右臂皮肤已经全部消失，肌肉纤维暴露在空气中，而骨骼也在一点点地从肌肉中被剥离出来。
而在黑洞风暴中心，艾瑞娅蜷缩在黑洞中央。
此时的她看起来如此渺小，苍白的身体上布满发光纹路，像是被摔碎的瓷娃娃重新拼接。
当卡里昂终于突破引力边缘，来到艾瑞娅面前时，少女突然抬起头。
两道晶莹的泪痕在她沾满尘土的脸庞上犁出苍白的轨迹，艾瑞娅颤抖地声音在卡里昂脑海中响起。
“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