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那场雨的腥味,像生锈的铁钉泡在死水里。七月的暴雨砸在阳台晾衣绳上,把妹妹的碎花裙染出淡红色水渍。
“小南!快收衣服!“妈妈在厨房剁排骨的声音突然停顿,“小雨的拖鞋怎么只剩一只?“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妹妹的兔子拖鞋本该成对摆在玄关,此刻右边那只却沾着黏糊糊的透明液体。电视新闻突然插播紧急通知,画面里的女主持人语速急促:“城南区出现多起儿童失踪...滋滋...请市民锁好门窗...“
暴雨在玻璃窗上蜿蜒成血丝般的纹路。当爸爸的电话变成忙音,妈妈抓起伞冲进雨幕时,伞骨在狂风里发出类似骨折的脆响。我抱着妹妹的独角兽玩偶数挂钟,直到电视机爆出刺耳的电流声——屏幕里的主持人正在融化,她的眼球顺着下巴滚到领口。
停电后的第四个小时,我啃完了最后一包干脆面。胃部突然抽搐着烧起来,仿佛有只老鼠在啃食我的内脏。街道上的积水泛着油彩般的诡异光泽,便利店自动门卡在半空,货架像被野兽撕咬过般支离破碎。
“要帮忙吗?“穿便利店制服的姐姐从仓库探出头。我正要道谢,突然发现她递来的饭团包装袋沾着暗红色指印。当她转身时,后颈衣领下露出一片正在蠕动的白色绒毛。
我抓着食物夺门而逃,却在巷口撞见七个白毛生物。它们像变异的水貂般蹲在围墙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最瘦小的那只转过头,右眼闪烁着和妹妹一模一样的琥珀色光泽。
腿上的刺痛让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铁笼里。那些生物每天推进来血淋淋的生肉,我的牙齿能轻松咬碎带着趾骨的肉块。直到某天我被拖进镜面房间,看到镜中青面獠牙的怪物——它爪子上缠着妹妹的草莓发绳,嘴角挂着妈妈珍珠项链的残渣。
记忆如摔碎的拼图突然重组。那天根本不是妈妈主动出门,是我把她推出门时扯断了项链;爸爸的加班电话里最后传来的,是我喉咙里发出的非人嘶吼;便利店姐姐递来的不是饭团,而是她自己被咬断的手指。
“认知矫正开始。“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时,我正对着镜子撕扯脸上突起的骨刺。突然亮起的监控屏幕里,回放着便利店监控录像——画面里根本没有什么白毛怪物,只有双目赤红的我趴在收银台生啃人臂。
那些“送肉“的白毛生物,此刻在监控里显出真容:它们穿着印有“防疫救援“的反光背心,隔着防毒面具给我注射药剂。而镜面房间的真相更让我崩溃,那些“镜子“其实是单向玻璃,玻璃后站着满脸泪痕的妈妈,她怀里抱着只剩半张脸的妹妹。
最后一段监控视频标注着三天前的日期:暴雨夜,我把尖叫的妹妹拖进厨房,而本该在加班的爸爸,其实早就躺在客厅地板上,脖子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折。
雨还在下。我终于明白持续不断的饥饿感从何而来——我的身体早已死去,现在驱动这副躯壳的,是那些在雨中苏醒的、永远吃不饱的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