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薛蟠教好贾环,贾芸倪二干正经营生

海棠树的影子在青砖地上婆娑摇曳,林存息倚着廊柱的身影被月光镀上银边,方生生(宝钗)半阖的眼睫下藏着审视,黎各念(黛玉)则轻叩手中团扇,三双眼睛如探照灯般将宝玉困在中央。

“说吧,你们要干什么?”宝玉扯了扯发紧的领口,腰间玉佩撞出慌乱的声响。春夜的风卷着远处的笙歌掠过耳畔,却吹不散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方生生转动腕间的玉镯,泠泠清响里带着压迫感:“以宝兄弟的聪慧,想必也能猜到。”她瞥见宝玉下意识后退半步,眼角余光与黎各念交换了个眼色。

黎各念收起玩笑神色,湘妃竹扇轻敲石案:“你当真不知?”她望着宝玉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想起原著中大厦将倾时众人的仓皇,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我知道什么?”宝玉的声音不自觉拔高,惊飞了檐下的燕雀。月光穿透雕花窗棂,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此番找你来,是想问你一句话。”方生生上前半步,衣袂带起的香风裹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想让贾家好,还是想让贾家悲剧收场?”

这句话如重锤砸在宝玉心上。他想起贾母鬓角的白发,想起大观园里姐妹们的笑靥,喉结滚动着艰难道:“我当然是想让贾家好,怎么了?”

“如今——”黎各念的声音突然放柔,却似毒蛇吐信般精准,“我们发现了危机,所以想在这个时候提点你几句。至于做与不做,那是你自个的事。”

“什么危机?”宝玉的后背早已沁出冷汗,死死攥住的袖中帕子被揉得不成形。

方生生刚要开口,忽而转头看向林存息:“算了,还是存息哥你说吧。”

林存息直起身子,靴跟叩地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望着宝玉逐渐瞪大的眼睛,吐出两个名字:“贾环和贾芸。”

“他两个怎么了?有什么可危的?”宝玉踉跄着扶住廊柱,雕花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月光下,他突然想起贾环在邢夫人处黯淡的眼神,想起贾芸仰头唤他“宝叔”时眼底的渴望,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晨光斜斜照进书房的雕花窗棂,贾芸整了整略显陈旧的月白长衫,深吸一口气跨进门槛。

屋内檀香袅袅,宝玉身着簇新的缎袍,正立在书案前摩挲一卷古籍,林存息倚着博古架,含笑望着他局促的身影。

“宝...宝二爷!”贾芸刚要行礼,却见宝玉疾步上前,竟直直跪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他后退半步,袖中的拜帖“啪嗒”掉在青砖地上。

“芸哥折煞我了!”宝玉攥住贾芸颤抖的手,眼中满是懊悔,“前日言语冒犯,实在是我轻狂!你明明长我几岁,我却...”他声音哽咽,想起方生生(宝钗)与黎各念(黛玉)反复叮嘱的“悲悯与担当”,额头已渗出薄汗。

“使不得使不得!”贾芸慌忙去扶,绣着金线的袖口扫过宝玉肩头,“论辈分亲疏,本该是我侍奉二爷,哪有...”

“叫我宝玉!”宝玉突然上前,手轻点贾芸肩头,“芸哥若还当我们是兄弟,就莫要再提这些虚礼。”他目光扫过贾芸磨出毛边的衣摆,笑意里藏着了然。

宝玉红着眼眶起身,从书案下抱出一只描金檀木箱。

箱盖掀开的刹那,珍珠手串、翡翠扳指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更有几锭雪花银压在锦缎之下:“芸哥莫要推辞!我早听说你家中...”他顿了顿,学着黎各念(黛玉)平日提点时的神态,“钱财乃身外之物,但若能解燃眉之急,才不负这兄弟情分。”

贾芸望着珠光宝气的箱笼,喉间泛起苦涩。前日在卜世仁铺子里受的冷遇、母亲卧病的药钱、谋事所需的盘缠...这些念头如潮水般涌来,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颤:“这...这太重了!”

“芸哥哥只管收下!”林存息又捧出一只小巧的乌木匣,里头躺着几支湖笔和一方端砚,“宝兄弟向来重情,你若推拒,倒显得生分了。”

宝玉不由分说将两只箱子塞进贾芸怀里,转身唤来贴身书童守心:“还是你悄悄将箱子送去芸哥府上,莫要声张。”他忽又想起什么,正色道,“这些钱财如何用度,芸哥可要三思。该置办产业就置办,该周济亲友便周济,切莫...”他学着宝钗平日说教的口吻,“切莫学那纨绔子弟,挥霍无度。”

贾芸望着宝玉认真的模样,眼眶突然发热。

春风穿堂而过,卷起书案上的诗稿,也卷起他心中泛起的涟漪。待他抱着箱子踏出书房,晨光已铺满回廊,照得手中的檀木温润如玉。

斜阳透过窗棂,在书房的青砖地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

贾环跨进门槛时,衣角扫过雕花门框,带起一阵细微的响动。他抬眼瞥见端坐在主位的宝玉,眉峰瞬间蹙起,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既有被唤来的不耐,又藏着对这位嫡兄与生俱来的妒意。

“环哥!”宝玉快步上前,未等对方反应,竟重重行了个大礼。

青砖的凉意透过衣料渗进膝盖,他却浑然不觉。一旁的林存息识趣地绕到博古架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瓶上的缠枝莲纹,将空间留给这对微妙的兄弟。

“这是做什么?”贾环后退半步,靴跟撞在门槛上发出脆响,“我可没得罪你!”他警惕地扫视四周,生怕这是场精心设计的戏弄。

就在气氛凝滞的刹那,雕花木门“吱呀”被撞开,薛蟠阔步而入。少年褪去了往日的纨绔气,藏青色箭袖衬得身形挺拔如松,腰间新配的和田玉佩随着步伐轻晃,竟透出几分沉稳。

“蟠老大!”贾环眼睛一亮,立刻绕着薛蟠打转,目光落在对方笔挺的肩线和利落的装束上,“几日不见,越发气派了!”

薛蟠爽朗大笑,蒲扇般的手掌重重拍在贾环肩头:“环儿,可愿跟我练练筋骨?”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我正寻思着,禀了太太们,带你出去历练历练。跟着我跑上一年半载,保准把你打磨得跟我一样精神!”

贾环喉头滚动,眼底泛起微光。他下意识看向宝玉,笑容却又淡了几分。寄人篱下的酸涩、被忽视的委屈,如潮水般漫上心头——偌大的贾府容不下他,竟要跟着外姓人谋出路。

“环儿。”薛蟠突然扳过他的肩膀,目光灼灼如炬,“我们亲如一家。我问你,你是想让贾家好,还是想看着这一大家子散了?”这话出口,躲在博古架后的林存息和宝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笑意——这分明是方生生(宝钗)教的“杀手锏”。

“自然是想让贾家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贾环脱口而出,声音却带着几分颤抖。

“那就对了!”薛蟠重重捏了捏他肩膀,“你跟着我,不必急着上手做事,先学眼力见、学门道。等有了本事,谁还敢小瞧你?”他顿了顿,瞥了眼宝玉,又看向贾环泛红的眼眶,“宝玉是你哥,太太是你娘,多些体谅...他们...”他突然语塞,生硬地补上一句,“他们心里也有你。”

贾环猛地别过脸,不想让人看见眼底翻涌的泪意。窗外的风卷起满地落花,扑簌簌撞在窗纸上。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或许这大宅院里,还有一束光能照进他蜷缩的角落。

小红楼别墅的全景落地窗将夕阳余晖引入室内,方生生(宝钗)与黎各念(黛玉)倚坐在天鹅绒沙发上,手中的全息投影托盘升起两杯冒着热气的樱花拿铁,杯口的拉花随着微风轻轻颤动。

“可算是有个好的开始!”黎各念放下手中的湘妃竹扇,指尖划过虚拟操作台,球形屏幕(书中场景调度仪)中,贾环与薛蟠勾肩搭背的画面被放大,宝玉笑着往贾环手里塞点心,林存息则在一旁打趣,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方生生转动着手腕,调出实时弹幕数据面板。刹那间,无数金色撒花特效从屏幕中喷涌而出,“干得漂亮!”“泪目了家人们”“宝子们支棱起来”的彩色弹幕如潮水般涌来,将整个空间渲染得五彩斑斓。

“不枉我们费了这么多心思。”方生生轻抿一口咖啡,唇角勾起欣慰的弧度,“宝玉的真诚、薛蟠的直爽,倒真把这僵局打破了。”她望着屏幕里贾环逐渐舒展的眉头,想起他往日阴鸷的眼神,不由得感慨万千。

黎各念用勺子搅动着杯中的奶泡,忽然调出贾环和贾芸的命运轨迹图。原本黯淡的支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发生机,闪烁的光点如同希望的星火:“希望这星火,能照亮他们各自的路。”

别墅内的智能香薰适时释放出白桃乌龙的香气,与甜品台上的马卡龙甜香交织在一起。球形屏幕中的光影不断变幻,兄弟几人的笑声仿佛穿透了维度,与现实世界里的弹幕欢呼、两个女孩的轻声交谈,共同谱写出一曲别样的和谐乐章。

斜阳将胡同染成琥珀色,宝玉的书童守心与管事答扶抬着描金箱笼,行至巷子拐角时,忽听得一声闷响。

墙角处,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踹翻酒坛,浑浊的酒液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浓烈的酒气裹着骂骂咧咧的脏话扑面而来。

“原来是倪二爷!”守心低声说。那汉子赤着半边膀子,腰间缠着的牛皮钱袋鼓鼓囊囊,正是这一带出了名的“阎王债”——专放重利贷,赌场打滚,拳头比道理还硬。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贾芸攥着半旧的帕子疾步赶来,望见满地狼藉,脸色微变:“老二!醒醒!”

倪二浑浊的醉眼猛地睁开,酒气喷在贾芸脸上:“哟!贾二爷!这是去哪儿风流?”他晃悠着身子凑近,突然瞥见两人抬着的箱笼,眼神瞬间锐利如鹰。

“正巧遇上两个朋友。”贾芸侧身挡住箱笼,守心和答扶已抱拳行礼。倪二打量着两人崭新的皂靴和腰间的铜哨,咧嘴露出缺了半颗的牙:“好体面的朋友!”

“少喝点酒,别总闹事。”贾芸皱眉看向满地碎瓷,从袖中掏出帕子想擦去倪二衣襟的酒渍。

倪二却一把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二爷心疼我?要不借点银子花花?”

贾芸心下一惊,余光扫过箱笼。那里头躺着宝玉赠予的救命钱,此刻若掏出银锭,怕是立刻会被这醉汉盯上。他强笑着抽回手,从袖中摸出两枚铜钱塞进倪二掌心:“先买碗醒酒汤,改日请你吃酒。”

倪二掂着铜钱,突然仰头大笑,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贾二爷贵人多忘事!前儿个张寡妇家的利钱,您可还没结呢!”他故意凑近箱笼,粗粝的手指几乎要触到描金花纹。

守心和答扶同时跨前半步,手按在刀柄上。贾芸却按住两人,低声道:“莫生事。”他又掏出块干饼塞给倪二:“明日去我家,管你顿热乎的。”

待倪二骂骂咧咧走远,贾芸才松了口气。

巷子里飘来隔壁馄饨摊的香气,混着未散的酒气,竟有些呛人。他望着倪二消失的方向,心里清楚——这看似平常的相遇,不过是贾府外残酷世界的冰山一角。

晨光斜斜爬上贾芸家斑驳的竹篱,昨夜的酒气尚未散尽,倪二已踏着露水闯了进来。他胡乱挽着的发辫还沾着草屑,却破天荒换上件半新不旧的青布衫,粗粝的手掌在衣襟上蹭了又蹭。

“贾二爷!昨儿个对不住!”倪二大喇喇往竹椅上一坐,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酒醒了才想起,您说的话在理!”他摸出怀里扁扁的酒葫芦晃了晃,又讪讪塞回去,“今儿个一滴没沾!”

贾芸搁下手中修补的竹筐,青瓷茶壶在粗陶碗里斟出清亮的茶汤:“老二快喝茶,消消酒气。”茶汤热气氤氲中,他瞥见倪二偷瞄墙角盖着红绸的箱笼——那是宝玉所赠,此刻倒成了屋内最扎眼的物件。

“昨儿见您那俩朋友……”倪二突然压低声音,喉结上下滚动,“瞧着不像寻常听差的。”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碗沿,眼神里藏着市井人特有的精明,“二爷莫不是要谋大事?”

贾芸笑着摇头,竹椅随着动作轻晃:“不过是帮人跑跑腿。倒是你,”他将一碟腌菜推过去,“总在赌场利钱堆里打滚,不是长久之计。”

倪二灌下一大口茶,辣得直咧嘴:“我这烂命,离了拳头和账本还能干啥?”他忽地凑近,身上残存的劣质酒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二爷若有门路,捎上兄弟一口饭吃!昨儿要不是瞧着您有人照应,说啥也得缠着您借点银子周转!”

窗外传来卖花女的叫卖声,贾芸望着倪二眼底血丝,想起昨夜醉汉身上补丁摞补丁的短打。他沉吟片刻,从袖中摸出张泛黄的当票:“前儿在当铺见张地契,城郊有片荒地……”话未说完,倪二已猛地拍桌,溅起的茶汤洒在两人手背上。

“我懂!”倪二的眸子亮得惊人,“圈地、盖棚、做堆场!那些商队最缺落脚的地儿!”他突然哽住,粗大的手掌抹了把脸,“二爷信得过我,我把利钱账本全烧了,跟着您干正经营生!”

竹影摇曳间,贾芸望着院角新发的嫩芽,忽然觉得这被露水打湿的清晨,竟比往日多了几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