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长挺好看,就是心黑了点

紫烟郎君攥着焦黑的折扇回到毒蛇帮总坛,地宫内百盏蛇形灯映得人脸泛青。

十余名堂主正围着沙盘争论,见左护法空手而归,霎时鸦雀无声。

“上官老鬼焚尽五脏经脉,倒给那张日月挣了条活路。”紫烟郎君甩开血污斑驳的外袍,露出被火毒灼伤的右臂,“但玄铁板定在那小杂种身上.....”

“废物!”独眼刀客突然拍案而起,“早该趁夜屠了张家满门,哪容得他们嚣张!”他腰间九环刀哗啦作响,“我这就带三百弟兄,保管让张家鸡犬不留!”

此言一出,七名堂主轰然应和。

血手书生更将淬毒暗器拍在案上:“那老不死的上官秋既已油尽灯枯,不如拿张家小辈的项上人头祭旗!”

紫烟郎君正要开口,忽听得地宫穹顶传来三声玉磬清鸣。

争执不休的堂主们瞬间噤声,连独眼刀客都慌忙将九环刀收回鞘中。

青砖地面传来细碎鳞片刮擦声,阴影里转出一袭黛色长衫。

鎏金面具覆住来人大半面容,唯有眼尾处蜿蜒着蛇形刺青,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幽蓝磷光。

“好热闹。”

金瞳蛇后嗓音阴柔娇媚,她随手将个物件抛在沙盘上。

正是上官秋烧焦的半截指虎。

堂主们瞳孔骤缩,他们认得这是用七炼钢打造的兵器。

“屠张家?”金瞳蛇后指尖缠绕着碧玉小蛇,声音像浸了蜜的霜刃,“那谁去应付衙门新到的神捕?谁又能在半月内凑齐血祭万蛇鼎的九种奇毒?”

地宫内温度骤降,独眼刀客额头已见冷汗。

金瞳蛇后慵懒支颐,面具后的目光扫过紫烟郎君焦黑的右臂:“况且玄铁板藏着炼铁门最大的秘密,张日月可比你们这群莽夫有用得多。”

血手书生急道:“可那小子与上官秋......”

“所以更要放长线。”蛇纹面具突然转向东南方位,那里沙盘插着炼铁门的标记,“铁心的下落和生死才是最重要的。”

她屈指轻弹,碧玉小蛇闪电般咬住沙盘上的镖旗,“等他们得到火云炼铁手全本,我们再连人带秘籍一锅端了,岂不省事?”

紫烟郎君瞳孔猛地收缩。

他终于明白金瞳蛇后为何早早在张府安插眼线。

这分明是要借张家之手破解炼铁门秘技,再坐收渔利。

“左护法留下。”金瞳蛇后突然抛来瓷瓶,紫烟郎君接住时触到对方冰冷的指尖,“用玉髓膏养好胳膊,还要辛苦你跑一趟。”

紫烟郎君攥着尚有寒意的瓷瓶,玉髓膏的冷香直透肺腑。

他望着身姿慵懒的金瞳蛇后,忽然读懂真正的棋路。

这女人要的不是杀几个人,而是在下一盘大棋。

“属下这就去办。”

他垂首时瞥见金瞳蛇后裙裾闪过一线春光,连忙收回目光。

“不急。”金瞳蛇后忽然扯开他染血的衣袖,冰凉的指尖按在火毒溃烂处,“有张家小儿替我们收集玄铁板,相信铁心那老东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谨慎小心。”

紫烟郎君浑身紧绷。

他早该想到。

铁心被总舵那边设计重伤,此时已经是惊弓之鸟,除了上官秋这几人,谁也不信任。

而经过春风楼归心海一事,恐怕疑心更甚从前。

若是他们围追堵截,想以此得到最后一块玄铁板,难度无异于总舵设计围杀那次。

不过有张家那小子牵头,再加上依帮主吩咐逼迫些许,就是逼铁心亮底牌的最佳诱饵。

葱白玉指顺着他的腕脉游走,在结痂的伤口轻轻磨蹭。

紫烟郎君难忍身上燥热时,耳边响起金瞳蛇后的话:“过几日你亲自去趟五毒林,把‘青鳞卫’借给万马堂,等铁心出关现身时,妾身要让他插翅难逃。”

紫烟郎君身上的燥热,霎时烟消云散。

青鳞卫是金瞳蛇后豢养的死士,借给肆虐云州的万马堂,分明是要把杀人的脏水泼给外人。

届时铁心既要防着炼铁门清理门户,又要应付万马堂寻仇,毒蛇帮便可趁乱吞下完整的火云炼铁手。

“属下...领命。”他咽下喉间腥甜,终于看清这局棋的全貌。

金瞳蛇后既要借他之手让张日月当棋子,从而除掉铁心,得到炼铁门的秘密。

又要防着衙门来追查黑莲教的新神捕。

“去吧,明日记得替我寻个结实的小郎君送过来。”金瞳蛇后慵懒且娇媚伸了个懒腰,望着紫烟郎君的背影屈指一弹,“这个你拿去,下去好好做事。”

紫烟郎君接住东西一看,原来是一张信封。

退出地宫时,他望着走廊上的成排油灯,脑海中浮现金瞳蛇后掌控全局的写意神态。

三日前韩胖子酒坛里的软骨散被调包,恐怕也是金瞳蛇后授意为之。

他对着烛火冷笑,这女人分明握着不少底牌。

紫烟郎君将信封凑近烛台,火苗吞噬墨迹前他望着信纸上的那个名字有些出神。

忽然,他摇头嗤笑。

“原来是她....呵呵....竟然连我都看走了眼....”

“来人。”他在暗巷阴影里弹指,一道黑影从檐角倒挂而下,“让人盯着张家那个“二小姐”,找个机会让我们的张家少爷,亲身体会一下江湖险恶。”

最险的毒从来不用见血。

紫烟郎君抚摸着新换的玄铁扇骨,想起张日月在黑市破局时用的声东击西,嘴角勾起冷笑。

少年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自以为能当执棋者,却不知真正的猎手早把整个江湖织成了蛛网。

“待万蛇鼎一成.....”紫烟郎君对着夜雾轻喃,耳畔响起金瞳蛇后抛瓷瓶时银铃的脆响。

当张家少爷集齐三块玄铁板那日,就是毒蛇帮吞下整个炼铁门秘藏之时。

至于上官秋...

他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怕是活不到回炼铁门的那天。

.......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张日月正踩着青瓦跃过胭脂铺的飞檐。

身后杨晴雨的呼吸声重得像破风箱,她硬是咬着染血的绢帕,没让喉间的闷哼泄出半分。

“撑不住就说话。”他故意加重手上力道,惊涛诀内劲震得杨晴雨脊骨发麻,“驼背老鬼的七煞蛇毒走三焦,莫要逞强。”

“你!”杨晴雨耳尖红得似要滴血。

忽听得下方巷弄传来瓦罐碎裂声,张日月揽着她腰身旋身避入飞檐阴影,三枚透骨钉擦着鬓角钉入砖墙。

上官秋背着韩胖子从对面屋顶滚落,他灰袍浸满血污,落地时溅起的水洼里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五更天的雾气漫过青石路,远处打更人的梆子声忽近忽远。

“城西...”老头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在青石板上烫出白烟,“八里亭...”

张日月眯眼打量身中剧毒,却还能跟上自己的上官秋。

上官秋胸前那道伤口边缘泛着金线——这是火云炼铁手练至第七重才有的“熔金纹“。

可方才在春风楼,这老家伙分明只展示了六重功力。

破空声再起。

十二道绳索如毒蛇吐信,从三个方向封死去路。

张日月扯下杨晴雨腰间玉坠掷向东方,毒蛇帮众的注意力被引开的刹那,他拽着三人翻进某户人家的后院。

蒸腾的水汽扑面而来,竟是误入了染坊的晾布场。

数十丈长的靛蓝粗布在晨风中翻涌,宛如波涛诡谲的深海。

“脱衣服!”

杨晴雨的剑刚出鞘半寸就被按回鞘中。

张日月将四人外袍抛进染缸,抓起晾晒的粗麻衣扔给上官秋:“火云劲能蒸干水汽吧?”

上官秋浑浊的眼底闪过精光,掌心按在湿衣瞬间腾起白雾。

当追兵破门而入时,只见满地水渍蜿蜒向西,四套滴着水的外袍正挂在东墙头迎风招展。

张日月等人扮作早起的染工,推着满载布匹的板车从北门而出。

韩胖子被藏在夹层里,张日月往他嘴里塞了半块薄荷糕:“胖子,等会我送你归家,这件事你不能再掺和下去了。”

“二哥,我老韩也不是什么怕死的人.....”

“胡闹!”张日月脸一黑,“你当这是在玩吗?这件事你再掺和下去必死无疑,只有早点退去才能免去刀兵之祸。”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里,上官秋声音压得极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想让他退出,他怎么退出?”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日月眼眸微阖。

“有江湖就有纷争,毒蛇帮这次能将他牵扯进来,下次也能将他卷入其他事里.....咳咳....”上官秋咳嗽几下,合上眼不再说话。

张日月沉默许久,另一只手掀起草帘。

晨光漏进来照在他袖口,那里沾着血渍,还有道被血痂覆盖的伤口泛着青紫。

上官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溢出的血珠竟带着黑碴。

张日月微微皱眉,这是火毒入髓的征兆,这老家伙恐怕撑不了几个时辰了。

板车行至城西槐树巷时,韩家老仆早已候在角门。

张日月刚要卸下车板夹层,三支蛇形镖突然钉入辕木,镖尾红缨在晨雾中簌簌抖动。

“好一个兄弟情深。”紫烟郎君的笑声自屋脊传来,靛蓝长衫与天色融成一片,“张公子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送韩少爷回来,是觉得送回韩家就能无事?”

“真是阴魂不散!”张日月神色一沉,望向屋顶。

紫烟郎君漫不经心拨弄着蛇形镖的尾羽,靛蓝广袖在晨雾中翻卷如浪,银面具遮住鼻梁以上,露出两片薄唇似笑非笑。

上官秋反手拍向车板,火云劲震得夹层弹开三寸:“带人走!”

他双掌赤红如烙铁,将斜角里飞出的绳索擒住。

张日月拽着韩胖子进角门,背后传来绳索破空声。

杨晴雨剑锋点地腾跃,青锋划出半轮冷月,将两条追魂索绞成漫天碎屑。

“张二哥!”韩胖子拽着衣角不松手。

“保重。”张日月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抓起杨晴雨跃上屋顶。

上官秋狂笑着撞破东墙,火云劲裹挟着燃烧的梁木,在长街拖出丈余火龙。

晨雾被映成血色的刹那,三人自人群中杀出,直奔城门。

身后破空声不绝,青影杀手如影随形。

城门近在眼前,上官秋衣袍无风鼓动,双掌搓石成沙,火云炼铁手第七重功力全开。

“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