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番话掷地有声，殿中为之一静。班超趁机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呈上：“此乃臣所拟《西域策》，请陛下御览。”

黄门令接过竹简奉于御前。刘庄展开细读，眉头渐渐舒展。

班超详细分析了西域形势，指出莎车国虽表面强横，实则内部分裂，若能联合疏勒、于阗等国，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窦融见时机成熟，缓步出列：“陛下，老臣以为班超胆识过人，耿恭勇武刚毅。若以此二人为使，相辅相成，必能不辱使命。”

司徒赵熹急忙反对，言词却与前番一般并无新意：“窦公此言差矣！西域险远，仅凭数十人，岂能成事？若事不成，反损国威！”

“太尉过虑了。”耿忠朗声道，“昔年陈汤以屯田吏身份矫制发兵，犹能斩郅支单于首级悬之藁街。今班超持节出使，名正言顺，何愁不成？”

争论再起，关东儒臣与关西将门各执一词。

班超注意到皇帝眉头微蹙，知道必须再添一把火。他突然跪地叩首：“陛下！臣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陛下许臣西行，臣必使西域诸国重归汉治，断匈奴右臂！如若不效，甘愿伏斧钺之诛！”

这番誓言震动殿宇，连反对声最烈的桓郁也一时语塞。刘庄目光深邃，缓缓扫过众臣，最终停在班超坚毅的面容上。

“善！“皇帝突然拍案而起，“班卿忠勇可嘉，朕准其所请！”

黄门令立即展开早已备好的诏书，高声宣读：“制诏：以长水校尉部司马典属国丞班超为正使，使持节；越骑校尉部司马耿恭为副使，即日筹备西行事宜，宣威西域诸国！”

班超与耿恭同时跪拜接旨。班超额头触地时，瞥见桓郁等人阴沉的脸色，心知前路艰险远不止西域风沙。

但他更注意到窦融眼中赞许的目光，以及皇帝袖中微微露出的《西域策》竹简——那上面“以夷制夷“四字被朱笔圈出，格外醒目。

退朝后，班超与耿恭并肩走出德阳殿。初夏的阳光洒在南宫的朱墙碧瓦上，远处传来训练羽林郎的号令声。

“仲升兄！”耿恭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此去凶险，家母曾言西域有白龙堆，流沙如沸，人畜入之辄死...…”

班超轻笑，指向天边一朵形似骏马的云彩：“耿兄请看，那云像不像当年张骞所见的汗血宝马？西域虽险，却也有雪山融水滋养的绿洲，有葡萄美酒夜光杯。况且——”

他拍了拍腰间佩剑，“我们有这个，还有这个。”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耿恭闻言大笑，疤痕在阳光下泛着红光：“好！那我们就去会会这莎车王，看看是他的刀利，还是我的箭快！”

二人正说着，忽见一名小黄门匆匆赶来：“班司马，陛下召您即刻前往宣室殿！”

班超整了整衣冠，随小黄门折返宫中。穿过重重宫门时，他注意到宫墙阴影处有几个儒生打扮的官员正盯着自己，目光如刀。

班超面不改色，心中却已了然——西域之争，朝堂上的暗流恐怕比大漠中的流沙更为凶险。

宣室殿内，刘庄已换下朝服，着一身素色深衣，正在翻阅班超的《西域策》。见班超进来，皇帝直接问道：“班卿，若朕只给你三十六人，你可能平定西域？”

班超毫不犹豫：“三十六人足矣！昔年傅介子以三十六骑斩楼兰王，今臣愿效之。”

刘庄凝视班超良久，突然从案几旁取出一卷帛书：“这是绣衣使者密报，莎车已与北匈奴联络，欲击疏勒。朕给你三月准备时间……”

班超接过帛书快速浏览，心中已有计较：“陛下，臣不需要三个月。给臣三十日准备就足够了！”

“班卿壮哉！”刘庄脸上露出振奋之色，“使诸臣工皆如班卿，何愁我大汉不兴！”

“班卿可还有要求？”刘庄问道

“陛下，臣想要三个人？”班超躬身一拜。

“卿要谁，只管道来！”刘庄一挥衣袖大度的道。

班超躬身，“陛下臣请征调军侯赵冲，令居县尉刘欢及都伯赵拓入随臣入西域！”

“可！”刘庄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答应下来。

……

另一边耿恭刚刚回到家还没有来得及换下衣服，耿忠就派人来唤他过府。

耿恭知道这必是要与自己言说今日之事是以他没有怠慢当即就跟着前来传信的家臣前往好畤侯府。

他刚到门口，就有管家迎上来出来道：“君子，君侯在祠堂堂等您呢。”

耿恭整了整衣冠，跟着管家往耿氏祠堂而去。

“见过大兄！”耿恭躬身一拜

“跪下。”耿忠头也不回地说道。

耿恭撩起战袍下摆，端正地跪在蒲团上。

“今日朝堂上，你太过鲁莽了。”

耿恭的拳头在膝上攥紧：“弟见不得那些儒生畏首畏尾的模样！西域若失，则匈奴必兴，如此河西危矣，朔方、云中、右北平、燕门等北方诸郡定将重燃战火！”

“愚蠢！”

耿忠突然转身，“朝堂如战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以为桓郁今日被驳了面子就会罢休？”

他指向最上方一块牌位，“你父亲当年，就是被这等暗箭所伤——不是匈奴的箭，是自己人的谗言！”

祠堂骤然安静，只听得灯花爆裂的噼啪声。

“请兄长教诲。”耿恭深深俯首。

耿忠从怀中取出一卷斑驳的羊皮舆图，在香案上缓缓展开。

地图上用朱砂标注着西域诸国的位置，边缘处还有暗褐色的血迹。

“西域有三险——白龙堆的流沙，葱岭的暴雪，还有...…人心之险。”

耿忠卷起舆递给耿恭，“西域诸国，王权多与神权交织。于阗人信巫，鄯善重商，疏勒尚武，另外焉耆、车师两国也同样野心勃勃，班超比你明白这些，这一次你要多听他安排。”

这时祠堂外传来更鼓声，耿忠突然按住耿恭的肩膀：“记住，匈奴人的箭从正面来，容易躲；朝堂上的暗箭...…”

他指了指耿恭的背心，“会从这里穿出来，这满朝上下，多少人想取我耿氏而代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