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理查德怀疑自己还没从酒精麻痹的状态中苏醒，再问了一遍。
“老爷，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格伦他……成为龙骑士了。”
骨瓷杯中的红茶水面微微荡漾，理查德右手颤抖，有些握不住细小的杯耳。
似乎是意识到有些失态，理查德抬起手，抿了口红茶，强作优雅。
他先是一怔，下一秒，噗的一声，滚烫的红茶从口中喷出，滋在地上：
“噗！咳咳咳……”
“老爷！”管家抓起铲子，从一旁的冰柜中舀出冰块，递到理查德嘴边，“这可是开水！”
父亲理查德摆摆手，示意不用冰块，他放下骨瓷茶杯，有些恍若隔世：
“我要提醒一句，我们奥古斯都家族可是屠龙世家，这种事情，你……是认真的吗？”
“老爷，您现在去垃圾堆翻翻，说不定还能找到少爷用剩的熔岩巨兽心脏。”
理查德痛苦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想要证明这是一场梦。
可等他大腿青一块紫一块了，梦依然没醒。
“造孽啊！”
理查德仰天长叹，过了很久，他才用复杂的眼神看向管家：
“……发生这种事了，你怎么不联系我。”
“老爷，当我意识到格伦想要进行龙骑士契约仪式的时候，他已经把门给反锁了，考虑到龙骑士契约仪式被强行终止可能出现的副作用，我不敢擅作决定，打算听一下您的建议，”
管家说着，拿出手机，打开通讯记录，
“我给您打了二十七通电话，但您都没有接，所以……我没有阻止少爷。”
理查德沉默了，当时在会议厅里，为了不跟外界有联系，他要求所有人都必须把手机上交，放在保险箱里。
而他自己的手机，在落地之后，也用不起了，当时他在兴头上，也没在乎这么多。
头是剧烈的疼，紧绷的脸似乎出现了裂痕，理查德在心底重重的叹息一声。
回旋镖就是要打在脑袋上，才知道疼。
双方陷入沉默，或许是为了打破沉默，管家突然开口：
“对了，老爷，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先说说好消息吧。”理查德不想再听不好的消息了
“您可能要抱孙子了。”管家说。
“嗯？抱孙子！”理查德倏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
“没错，老爷，少爷他恋爱了。”管家肯定。
“不错，不错。”
理查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乎从格伦成为龙骑士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那坏消息呢？”
“恋爱的对象是那条白龙，露易丝.埃多莉亚，不出意料，您的孙子将会是龙裔，混血种。”
理查德：“……”
理查德眼角和嘴角疯狂抽搐，这算是哪门子的好消息。
“你有证据吗？”
理查德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的性子是调和的，和管家刚刚说的事相比，格伦成为龙骑士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都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
“有的，比如说结婚典礼，诸如‘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这样的声音，有出现在格伦和露易丝小姐的龙骑士血盟契约仪式上。”
管家看着手中平板上记录的数据，补充一句，
“家里大约有14名佣人都听见了，虽然卧室隔音效果很好，但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不太可能有假。”
“口说无凭，我认为还需要实质性的证据。”
理查德还是抓起一块冰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
管家沉默一会，转身从一旁的文件袋中抽出一叠文件，摊在书桌上，然后指了指上面的签名：
“老爷，少爷他把家里的一座探明储量三十吨的金矿送给了露易丝小姐，这是双方签订的合同，我们有理由认为，这是他送给露易丝小姐的结婚礼物，而且，少爷还嘱托我去帮露易丝小姐办一个身份，我有理由认为，这是在为领证做准备。”
“或许……这只是他们龙骑士契约的伴礼，”
理查德强颜欢笑，他按住自己的额角，喉结滚动，
“毕竟，以后他们就是并肩作战的盟友了，互相之间送礼，应该没啥毛病吧。”
管家顿了一下，他点开另外一个文件，沉吟片刻：
“老爷，就在昨晚21点17分，少爷在露易丝小姐吃完晚饭后，将她叫进了房间，庄园内总共有8名佣人都目击了这一事件。”
“然后呢？”
“然后少爷他关上了门，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尚未得知。”管家摇头。
“这不就对了嘛，还不是没有实质性证据。”理查德还在试图说服自己。
“老爷，您听，”管家将一段录音递到了理查德耳边：
“‘我…要奖励’，‘不要……停’，‘那里…可以’，‘用…力’”
理查德瞳孔震颤，有些不敢置信。
“老爷，虽然房间隔音很好，我们录下来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是大致不会错，”
管家动动手指，翻开下一页，
“根据科教频道《走进龙族》可知，有一部分的龙喜欢边教培边喷火，它们认为这非常酷。”
管家将手中的平板翻转过来，一张图片占据了全部屏幕。
烧焦的帷幔垂落，天鹅绒床幔化作满地灰蝶，整间屋子一片狼藉，完全看不出卧室原本的模样。
“而您也看到了，当晚23点18分，少爷的卧室着火了，我们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将大火彻底扑灭，”
管家很是遗憾的说，
“这不是一般的火焰，是富含魔力的火焰，不然花不了这么久的时间，那么答案很明显了，露易丝小姐她……喷火了。”
理查德面色苍白，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现实。
他觉得自己头有些晕，呼吸沉重，慢吞吞的说：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就是格伦……”
“老爷！一个巧合或许是巧合，但多个巧合凑在一起，那就不可能是巧合了！我认为，应该放下幻想，认清现实！”
管家干脆利落的打断了理查德，他收起了平板，用鹰隼般的目光盯着理查德，
理查德身子塌陷在软蓬蓬的椅子里，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很是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儿子突然想不开，要成为龙骑士了？
甚至……都到那一步了。
虽然他这个人向来挺开放的，但作为屠龙世家，后代要混入龙的基因，短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退一万步讲，其实上面这些都还好，最关键的一点是……不是金发大波浪。
理查德从柜子中拿出一枚雪茄，点燃深吸一口，吐出烟圈，看着氤氲的雾气，他疲惫的摆摆手：
“算了，你先出去吧，让我缓一缓。”
理查德注视着雪茄缓缓燃烧，坐在椅子上发呆。
轻烟腾飞而上，青灰色烟灰保持着完美圆柱体，雾霭弥漫在屋内，闻起来像焦糖的气息。
直到雪茄烧到末端，细微的灼烫感顺着指尖上爬，理查德才惊觉的回过神来。
他看向一侧，黑铁为底的盾形纹章上，融化的银线蚀刻出穿刺龙鳞的断剑，剑身裂纹渗出血珠，永不凝固。
这是奥古斯都家族的家徽，挂在白砖堆砌而成的壁炉之上，这是整个房间最显眼的位置。
理查德忽然一愣，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列祖列宗的就站在那里，围成一团，齐刷刷地注视着自己，令他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