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流民攻城2

对岸的流民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地狼藉。

“哈哈哈……看看,都好好看看,我八旗勇士果然天下无敌,哈哈……”

西门守城佐领额森放声狂笑,笑死随着金光撕裂黑暗,传遍整片西城。

阿林保见状没事,打算带着自己的佐领就要回去城守尉大人帐内复命,却不知从哪飘出一句嘀咕“有什么本事,仗着墙高欺负一群手无寸铁的贱民而已。”

“谁!是谁在说话!”

同样听到这句嘲讽的额森顿时怒不可遏!

堂堂八旗勇士,居然会被人看不起!

气得拔出腰刀就要砍人,却被阿林保和马覃两人拦下。

“老额别生气别生气,估计是哪个不长眼嫉妒你的功劳乱叫,跟他们计较什么,他们哪里懂得咱八旗的厉害。”

同样是旗人的马覃连忙拦住额森举起的腰刀,一边好言地劝慰额森,另一边则转过头呵斥那群一脸懵逼的绿营兵们不要乱讲话。

营兵们一个个都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我们没说什么啊。

额森气不过,咱草原的汉子,哪有这样被人看不去的。

“不行,我去把他们贼首抓来!来人,备马!”

此话一出,吓得马覃和阿林保连连拉住他。

“老额老额,咱得主要职责就是守住德州,只要德州不丢,咱们就没事,没必要去追击他们这群毛贼。”

阿林保拦着额森好言宽慰道。

一旁的马覃也搭腔说:

“对对对没必要,我听说皇上任命镶黄旗满洲都统拉哈达为镇东将军,只要镇东将军来到咱山东,那些宵小自然闻风而散。”

原本额森打算借坡下驴给自己个台阶,但听到“镇东将军”的名号,瞬间眼珠一转,心思动了。

倘若自己能在镇东将军来到时,恰好获得个“追敌百里、斩首数千”的勇将名称,岂不是有机会能得到镇东将军的青睐?

在镇东将军麾下,自然比在德州更有出头机会。

额森又远眺了流民们逃跑的背影,只见他们逃跑杂乱无章,如惊弓之鸟落荒而逃,甚至还有人为了争抢先后互相推搡。

一大批粮草、辎重被遗弃,沿途满地都是来不及带走的碎银。

妇孺、少女、老弱被遗弃,流贼们甚至将几十名衣衫不整的女子推倒在泥泞中。

在朝晖下,隐约可见女子白皙的脖颈,撕破的衣襟里露出桃红色肚兜。

其中有个穿绿绸裙的,鬓发散乱地蹲在地上抽泣,犹如惊慌无助的白兔,我见犹怜,若是认识,定能瞧得出那分明是西乡刘地主家年芳十六的闺女。

这分明就是兵书上的“落慌而逃”嘛。

此时只要追杀上去,定然是一触即溃,斩首甚丰,战绩斐然。

“老阿老马,我去追他们,定要让这些汉狗看看咱们旗人的厉害,哼哼,不好好种地,学人家造反。”

额森舔着舌头一脸激动,两人瞬间秒懂对方的意图,但看着额森跃跃欲试的样子又不好说穿。

身为同旗的阿林保,只能婉转的表示我们是守军,没有上司命令,不得随意出城追击。

反倒是马覃不以为意。

“一群流贼而已,在咱们八旗大兵看来,就是一群土鸡瓦狗,插标卖首之辈尔。只是老阿说得对,虽说追杀出去,他们肯定舍命逃跑,但咱们守土有责,没那个必要。”

同样是劝导,但马覃一番劝导下来,阿林保却是眉头微皱。

怎么感觉不对劲,可却是偏偏说不上哪里不对。

“老阿、老马,你们替我看住城门,别告诉城尉,我带人去溜达一圈就回来。”

听到马覃这样说,额森更是坐立难安了,话音刚落便招呼着领下兵丁,跑到城门下跨上蒙古大马,呵斥门兵降下吊桥,随即三十骑随着流民军逃跑的烟尘呼啸而去。

“这……”

桑额急不可耐的样子,阿林保拦都拦不住,却见马覃扭过身子准备逃跑。

“老阿,我先去找城尉大人回禀啦。”

“老马你给我回来,我去!”阿林保眼明手快,一手就抓住了正要抬脚的马覃。

开玩笑,谁喜欢看门啊。

再说了,桑额在未奉军令的情况下擅自追击,如果上头不追究也就罢了;

上头若是追究,桑额用不用吃个军棍?

那么再继续深究,你们两人替他看大门而不是及时回禀尉守,是不是你们一起商量好的?

工作进展(援救及时)不及时报给上司知道,反而自作主张舍了本职(守门)去拓展业务(追杀流民),你敢保证你的上司没意见?

阿林保是蒙古人,但可不是蠢人,特别他家里长期在官场上熏陶,自然比马覃和桑额这两人更加懂里面的道理。

“那不行,我是绿营统领,我要把营兵带回去。老桑把他的佐领和营兵带了大半出去,按规定肯定是你这个旗兵统领负责城门啦。”

清廷虽然把城池分为内外城,旗兵及其家属住内(满)城,但不表示旗兵只负责守内城,然后把外城的城防全部交给绿营兵。

要是外城的绿营兵突然叛变,把内城围起来怎么办?

城防,肯定是捏在八旗自己手上才安全。

于是几乎所有满城的城池,除了内城防守是由旗人自己防卫外,外城防守也是由旗兵监督、驱使绿营兵守城的,绝不可能把他们交给汉人。

“诶,你也是旗人啊,这城门交给你守没问题啊……”

阿林保赶紧甩锅。

马覃是旗人,旗官能当绿营官长统领汉人,但是汉官却不能拿当旗人官长统领旗兵,大清制度没毛病。

两人一番你推我让,结果还是老实人马覃苦笑着叹了口气。

“行吧行吧,谁让我欠你十吊钱呢。”

……

望着阿林保乐呵呵的背影,又看着自己麾下的百余绿营兵丁以及留守在城门边傻乎乎的营兵们,马覃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一个围绕着跟随桑额三十名披甲兵生死的阴谋就此展开。

“老桑啊,德州城守不守得住,就看你命大不大了;你若死了,德州西门陷落就怪不得我了,而且满城里1500多人还得为你陪葬;你若能活下来,那我老马继续当大清的旗兵,马帅也不能说我不是啦。”

马覃抚着藏在胸口的信物,自己一人站在瞭塔上远远地眺望着远处的尘烟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