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约莫四五点钟,天边悄然染上一抹如梦似幻的淡紫色,宛如一层轻柔的薄纱,给沉寂了一夜夜晚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又过一会那种带有生命力的紫色慢慢褪去,只剩下一抹鱼肚白。
张太虚一夜未眠,他的心里宛如有一架飞驰的马车在不停的奔跑。
他想了很多问题,关于个人和国家的。
他不知道和李鸿章进行合作对不对,但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实力太过弱小,就算现在把中国交到他的手上,他也摆不平这个烂摊子。
现在的大乾,如同四处漏水的船一样,不只是从下面漏,也从上面漏。
大乾的现状根本不是一个人,或者势力就能改变的了的,没人能够把控未来的方向,只知道是在向前。
未来是向前的,但是目的地未知导致了恐惧,为了抵挡这种恐惧,就有人进行尝试。
从洋务运动到变法,那些聪明的人试图重新将船舵握在手中。
或者说他们只想让这艘大船停下来,用缆绳去搭避风港的码头,躲避这几千年未见的大风大浪。
寻得一处安身之所,得以休养生息,积蓄再次起航的力量。
变法的支持者,明面上是保皇派,可背后是英美二国,他们想通过掌控朝廷,进一步的殖民大乾。
现在刚满十岁的光旭皇帝,无论如何挣扎,他傀儡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不是掌握在官僚大吏的手中,就是掌握在地方的豪强的手中,他们是这个国家权力的来源,是这个王朝的根基。
君主立宪就是把君主的权力交出去,交给议员们,臣子们,让他们去治理大乾,进而国富民强。
可是豪强,臣子,官僚,他们并不爱国,他们只对利益感兴趣,原先是皇帝给他们利益,现在是太后,未来也可以是美国英国。
英美二国就是吃准了议员们的利己心,稍加利益就想吸收中国的这些精英为己用。
精英们十分识趣,早早的就和英美二国进行了勾结。
与英国进行勾结的人,多半是,香港,澳门的地方豪强,他们有些人已经做了英国的勋爵,成为了英国利益的代理人。
英国的势力会伴随着这些人的影响力,慢慢的扩大到上海,那时上海也会有一批人,成为英国忠诚的奴仆。
利益已经腐蚀了一大批的所谓改良人士,他们并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卖国,反而觉得是在帮助中国强大。
他们自己错了,是因为他们的路线错了,路线一错结果也不可能正确。
他们无论如何努力,也是不能使中国强大起来的。
这种来自于自卑的投机心理,让他们失去理性的思考能力让他们事事慢人一步,事事受人影响。
张太虚甚至觉得想投机的并不只限于官僚,议员,有钱人。
甚至八旗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心理也是投机的,他们甚至以卖国为荣,把国家卖个好价钱反而是他们炫耀的资本。
亲近美国的人多半是商人,自从广东十三行遭遇大火,那里的商人多半来到了上海和香港,也有的人去往美国的金山。
去往金山的商人,他们从事的生意就是“卖猪仔”,以高薪招工为名,把男人卖到美国去修铁路。
他们开出的价码十分的高,一个月可以领到十块银洋,并且宣传顿顿有肉,有蔬菜水果,当然这些都是虚假宣传。
那些远去美国的劳工,是不可能活着回来的,他们用满身的骨头,充当了美国工业的基石。
而这时大乾的精英们,不想着如何走出一条新路,反而在这投机倒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样的国家怎么能够强盛起来呢。
古人云,人必自辱,然后人辱之。
国家也是如此,如果不能够重新树立思想,让人们勇武保护自己的国家。
那这个国家就没有任何未来了。
放在张太虚眼前的道路只有两条,一条是向左,一条是向右。
不过实际上目前能选择的,只有向右这条路。
也就是说,他要想和英国人进行合作那么他也要卖国,不过是大乾国。
这是无可奈何的,他也只能这么做才能换取英国人的信任。
他也知道英国人一定是两面下注,今天谈话的内容,有可能会变成英国人手里的筹码,他们会用这个筹码与李鸿章进行利益交换。
不过张太虚也有筹码,那就是半寸天子气,并且用武力保证李鸿章的直隶总督的官位稳定。
其实,当下大乾国面临的核心问题主要有两个:一是如何约束当官的,使其不再卖国求荣;二是如何让皇帝安于做一个傀儡,不生事端。
只要做到这两条,大乾的局势转危为安不说,还能慢慢的进行改革。
这就需要把大乾八旗的利益拿出来瓜分,这是谈都不能谈的话题。
谁敢动这些人的权力,那么结局一定是十分凄惨的,不管你是封疆大吏,还是皇帝本人,那都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比如肃顺,六君子和光旭皇帝,甚至还有李鸿章。
“保中国”和“保大乾”的区别就是保不保八旗的特权,皇帝的特权都要排外八旗的后面。
可是,若要保住八旗的利益,就根本无法实现“保中国”的目标。
要想维持李鸿章的权力,就必须对八旗进行重拳出击,简而言之那就得搞大清洗。
死的人多了,才知道什么叫害怕,这个道理所有人都知道,可只有杀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才会真正明白。
不过这些想法,只是张太虚的个人的一厢情愿,真要落在实处,还是有一定的困难,他不知道李鸿章适不适合做这个事。
做这个事的人,爱国是第一位的,他要具备的心黑手狠特质,毫无礼义廉耻,并且要以敌人辱骂为荣,以敌人的夸赞为耻。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到的,张太虚肯定是没问题的,所以他适合玩政治。
张太虚不在乎他的名声,他只在乎能不能在他走之前,去实现他的理想。
正想到这里,忽然传来敲门声侍者说:“先生,您的早饭是帮您端进来,还是您下楼去吃。”
“我下楼去吃。”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道袍,心中暗自思忖,这身装扮无疑不适合即将到来的谈判,显得过于随意懒散不够正式。
他想借一身正式一点的衣服,比如说西装,或者长袍。
当然最好还是西装,毕竟要卖国嘛,仗着英国人的势力好卖国,干嘛放着河水不洗船呢。
他轻手轻脚地下楼,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大厅角落的大座钟,此时已经六点了。
吃过早饭,就看到两辆汽车停在门前,上面还有英国的旗帜,查理大校从汽车上下来。
“这位绅士,早上好。”
“上校,有没有合身的西装,我马上要去谈判,不能穿这身去,这挺不尊重人的。”
“没问题,请等我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