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真的没有......
阴十七怒喝:“你定是藏起来了!”
这次不用薛仁开口。
山君幽幽道:“阴差令与你性命相连,是否被藏起来,你会不晓得吗?”
“即便被别的阴差得到你的阴差令,最多也只能隐匿几个时辰,你丢失阴差令多久了?”
“性命相连...几个时辰...”
阴十七喃喃惨笑。
其实他在赶来的路上就有预感,阴差令是真的消失了。
但他不敢如此想。
哪怕仍有一丝希望,就没人愿意相信最差的结果。
“我完了...我完了...”
阴差令彻底丢失,就等同于他背叛了阴曹地府。
莫说白七爷会不会救他。
如若被其知道,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阴十七!
此时的阴十七已经濒临崩溃。
众目睽睽下,他衣裳被完全撑开,肚皮和后背同时裂出一块空洞,数只狰狞的手臂从里面挣扎着伸出。
宛若浮屠炼狱里的恶鬼。
“我完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薛仁小心,阴差乃是地府里的鬼物,以养蛊的方式糅杂炼化成形,他这是要失控了!】
山君见到阴差的变化后,神色万分凝重。
但祂的手臂仍在薛仁腹中,不知为何一时间竟拔不出来。
“薛仁,速速松开吾的手臂!”
阴差一旦走到完全失控这一步,就再无逆转的可能。
且凶煞程度会暴增数成!
绝非祂能抵挡得住!
再观薛仁。
自山君将其掏腹之后,一直保持低头垂目的姿势。
似是对外界完全没了反应。
【薛仁?薛仁你别吓我!】
【薛仁!你回句话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吴青鸾颤抖起来。
她忽然想到曾经益世会里的一个前辈,也是送葬人。
在妙云拉她进入益世会的当天晚上,前一秒还饮酒说笑,紧接着垂下头颅。
下一瞬,就见恶鬼撕碎了他的胸膛,从他体内完全复生!
薛仁也是送葬人......
难道说......
【醒醒!醒一醒!只要保住你最后一丝神智,鬼物就不会复苏!】
【说句话,快和我说话!】
薛仁当然也想说话,但此刻的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和意识。
恍惚间。
他看到钢铁洪流碾过,巨鸟轰鸣着飞过,漫天流星坠落在地,轰然炸响......
还有无数面目狰狞的鬼物,在堪比天高的琼楼玉宇中横行无忌,不断寻觅着生人的踪迹......
奇装异服的人们在疯狂逃窜,直至被最凶煞的鬼物一口吞噬......
咀嚼中,污秽的血浆潺潺顺着嘴角潺潺流下......
继而,那个鬼物发现了他。
他崩溃!呐喊!歇斯底里!
‘我不想死,更不能死......’
‘谁来救救我!玉皇大帝!释迦牟尼!元始天尊!齐天大圣!杨戬!哪吒......都行!你们显一次灵啊!!’
没有神来救他。
他只能绝望地躲在角落里,一点一点被巨口完全吞没。
他甚至能看到巨口中密密麻麻的尖锐利齿,以及齿缝中悬挂的肉丝和碎布。
‘他是谁?’
现实世界中。
薛仁已经处在被饥饿感冲垮的边缘,连身体也变成了他最厌憎的鬼物模样。
阴差令的气息再次显现。
阴十七的失控,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薛仁!!】
咚咚...咚咚...
薛仁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身体的掌控感也逐渐恢复。
山君急忙缩回前肢,盯着虎爪上被啃食的痕迹沉默不语。
阴十七勉力控制住自己,大喜过望:“阴差令果然就在你身体里,快还给我!”
“还不了。”
这一次不是薛仁开口,而是山君。
“你还未发觉吗,阴差令已经被他身体里的鬼物完全吸收了。”
“送葬人,真是可悲......”
阴十七愤怒道:“我不管他送葬人可不可悲,我只要阴差令!”
吴青鸾摇头解释道:“想要踏上送葬人这条路,有两种办法。”
“一种是在师长的帮助下吞食一头弱小的鬼物,通过化解这头鬼物的怨气,从而得到护身秽器。”
“第二种,则是慢慢接触阴气,达到能够承受鬼物侵染的程度,继承他人的秽器。”
“薛仁明显是第一种,这种情况下,假若你取回阴差令,就得彻底消灭薛仁体内的鬼物。”
“鬼物已与薛仁一体同生,若彻底消灭鬼物,薛仁必死无疑。”
“认命吧,比起回地府送死,老老实实跟我回监阴司,未必就没有一线生机。”
阴十七苦笑:“你懂什么,我等早就被打上烙印......”
山君思忖良久,突然开口道:“完整取回阴差令是不可能了,他体内的鬼物还未复苏便能伤到吾......”
未复苏就能伤到山君,自然也能伤到阴差。
即便不考虑薛仁死活。
问题是,谁敢保证能做到?
“......但只取部分,以此让你在地府维持原本的身份,却未尝不可。”
只要能蒙混过关,继续当他的阴差,此刻走投无路的阴十七都能接受!
“如何做?”
敬寿村中。
村民没有各回各家,而是聚集到张村老家门口。
神情都有些惶恐。
因为张村老的孙儿死了,且死状极为可怖。
这也直接导致了张村老的发妻,被吓得当场横死,儿媳有些疯癫。
据其儿媳断断续续的的疯言疯语,拜山时,张村老家中来过一位官府之人。
不仅阻止了她们私自供奉,还要将她们带走审问。
但不知为何,那位大人又急匆匆离去。
结果官府之人刚走没多久,张村老的孙儿就遭殃了。
明明是在家中,他身上竟凭空生出许多像是被树枝划破的伤口,眼珠子也被戳烂了。
这还不算最瘆人的。
更惨的是,他的肚子不知为何破裂开来,肠子和血流了一地。
张村老瘫倒地上,浑身颤抖。
其余村老则愤怒地围了上去。
“张老,这是山神发怒了啊!你家里到底在供奉些什么?”
“快些说清楚,莫让山神降罪到其他人身上啊!”
但张村老已是脸歪口斜,涎水直流,显然是问不出什么了。
“他发癔了......张家郎,你来说。”
“你若再藏着掖着,到时候又出什么事,莫说乡里乡亲的不救你!”
张家郎剧烈喘息着,忽地跪倒在地,嚎嚎大哭:“借运!她们是在借运!”
“我爹娘听了一个算命瞎子的话,觉得薛家一门出了俩送葬人,有大福气!”
“便想趁着村里没人的时候,将薛家那两个娃娃的运借过来!”
“我们只想借运,没想着害人啊!”
听完张家郎的话,村民们面面相觑。
突然冲出一位村老,拿着拄棒狠狠砸在张家郎身上。
“畜缧啊!一家子畜缧啊!”
“薛棍这么多年,给咱们村子送葬了多少人!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薛家就那么俩娃娃,你们这是要给薛家绝户吗!”
“老天有眼!山神有灵!让你们一家子自食其果!报应!这就是报应啊!”
且不论村子里群情激愤。
不老山的山林中,薛贵迷迷糊糊地从一处坑洞里睁开眼。
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一根断裂的树根尖刺,正对着他的眼珠子,与其差之毫厘。
险些给他的眼眶戳了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