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冰渊（3k）

过了梅林便是冰渊小径，此处亦有巡值弟子驻守。

林丘与他们寒暄两句，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冰凉的，代表寒梅堂身份的玉牌，待见弟子们呵着白气跺脚取暖的模样，嘴角掠过一丝了然笑意，径自出发深入。

冰渊与霜谷如姊妹般有山坡独径般系在一处，地势比霜谷更低，仿佛天神用巨斧劈开的一道伤口。

抬眼望去，两侧冰崖犬牙交错，被风蚀出万千蜂窝状的孔洞，呜呜风鸣似远古巨兽在洞穴中低吟。

大阵分层次将霜谷的战略纵深包裹，这里巡值的力量倒也算不得强大，唯独立有一道丈许高的玄冰烽火台，冰晶表面流转着暗红色符文，当陡生意外时用来警醒寒梅众修。

“呼——”

雪片骤然密集如织，狂风裹挟着碎冰碴子抽打在岩壁上。

林丘掐诀施展遁法，灰衫斗篷下摆猎猎翻飞，靴底在冰面划出两道浅痕。

身形自小径渐落时，忽觉护体灵气泛起涟漪——此间寒气竟如活物般顺着衣缝钻入骨髓，与霜谷那温润的寒属归流截然不同。

举目四望，绵延无尽的皑皑雪原上，数条冰河如银蛇盘踞，风卷雪浪拍打在嶙峋冰柱间，激荡起漫天冰晶。

在霜谷中的风雪似美人轻纱拂面，暗香浮动里氤氲着琼楼玉宇的仙家气象。

而这冰渊却是暴戾凶兽，罡风裹挟冰河湿气凝成无形刀刃，雪幕时而厚重得叫人伸手难辨五指。

林丘将灰衣斗篷的兜帽又往下拽了三分，玄铁打造的暗纹面具覆住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这还是他当初缴获的杂物，因作用特殊价值也不算太高，并未算作灵石归属。

而这一袭灰衣便是林丘的全新做派。

一是遮挡风雪与寒气侵蚀，二是隐匿身份，毕竟冰渊直接勾连玄胤山脉，进入此地的入口绝非霜谷一处。

也有不少周遭的家族或是本事不低的散修在这里捕捉灵鱼，种植适合冰雪环境生长的灵稻、灵植，采觅冰雪属性的天地灵物。

“喀嚓。”

靴底碾碎一截冰棱，他驻足在某处冰原凸起处。

“幸好提前带了块护体暖玉，不然还得用法力取暖，徒生波折。”

他右手探入衣襟，指腹轻触温润玉璧，肉眼可见的白雾自指缝蒸腾。

护体暖玉表面浮出赤色云纹，驱散周遭半尺寒意。

林丘闭目调息片刻，再睁眼时眸中已凝起两簇寒星，翻掌取出袖中土黄色布袋，指尖青光吞吐间，布袋上暗金丝线寸寸崩解。

“灵机堪舆图！”

他喉间逸出低叹，薄唇勾起锐利弧度。

法力注入时将其主人设置的禁制冲垮，但布袋本身却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反而随着法力的注入如地图般徐徐展开。

“果然不出所料！还真是意外之喜。”

展开的图卷上，墨色线条勾勒出大半个冰渊河谷的全貌，朱砂标注的险地正汩汩渗出猩红雾气。

当目光扫过某处盘踞的蛇形标记时，那图案竟幻化成三首冰狼虚影，昂首朝他嘶嚎，林丘屈指轻弹图卷，狼影应声碎裂成点点星芒。

“虽说地脉罗盘没到手，但这灵机堪舆图将冰渊中的信息分别标注，各种情况一览无余，简直比那虚无缥缈的罗盘还要好用！”

灵机堪舆图于他而言就像是开了半只天眼，其中以黑色或者红色光印分别标注了冰渊中各种较为惊险的地带，这些地方有些沉眠着一阶后期的寒属妖兽，有些则是天生地长的自然险境。

他拥有此物就相当于多了一双耳目，只要按照地图上标注的内容提前进行规避，理论上不会遇到什么风险。

“只是这孽龟该去哪里寻找呢？”

现在地图有了，只差将目标擒获或是打杀。

二者居其一便可完成这项任务，理论上将其杀死更为干脆利落，想要在对方火力全开的情况下生擒和杀死，完全是不一样的难度。

但林丘更想将其捕捉，一只能逃过聂清晗之手的一阶中品妖兽，活着的价值显然要比死去更高，若是能将其驯服，往后也可作为强大的助力。

“对了，灵鱼，这孽龟喜杀灵鱼！”

林丘于凌冽寒风中灵机一动，忽然想起此前聂清晗曾言这地脉玄龟喜好虐杀冰下灵鱼取乐，亦喜欢吸食鲜嫩血气。

他由此想到可以先去找找那些灵鱼聚居之地。

想到此处，他脚下步伐不由得加快，同时心中又有些疑惑：

“此前聂师姐倒是并未说明这地脉玄龟究竟是为何喜欢猎杀灵鱼？单纯贪图血气？我看不太像。

总不能是这玄龟受到地脉煞气的污染，其妖兽心智变得魔障吧？”

他想到此处心中一紧，甚至一拍脑门提出这个猜测时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似乎有理，按照惯例，龟类妖兽喜静不喜动，伸伸大头动一动都是少数龟，更遑论爱好杀戮取乐？

这龟指不定入了魔！”

若是这地脉玄龟真是如此，恐怕战力还要再增三分，但通过此前聂清晗的描述，此龟相当灵巧，懂得适时进退显然是个求稳的，这便又有些矛盾了。

延伸至此处，他心中隐隐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但其步伐依旧坚定，朝着远处河谷冰面上走去。

……

林丘行于河谷冰层之上，一边按照地图判断自己身处何处，提前规避在地图上标注的风险，他放眼望去冰原如平地般扎实，只是周遭分布大小不一的冰窟窿，这才让人深觉这白茫茫之下乃是涌动的河流。

甚至在较大的冰窟窿前还能听到河流流动的“泂泂”声。

这些个并未冻结的冰窟窿在天寒地冻的冰渊河谷也颇为神奇，按照林丘事先做好的功课，此地应相当于一处天地间自然形成的小型阵法。

此处浅涡汇集，再加上特殊的地脉与冰下河流走势，使得这里不易上冻。

其实就算冻住也无妨，林丘完全可以施展法术重新凿出几个大洞。

“规模不大，品质也一般，当处于杂灵之间，价值并不大。”

他先是定睛观察，而后注入神识探究，旋即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些冰窟中的游鱼数量不多也不少，显然是修士们也懂得竭泽而渔的道理，他们会等到这些鱼儿长成再来收割，且一次性不会收取太多。

毕竟理论上这里是寒梅堂和周边几个练气家族的自许之地，外人小打小闹可以，但伤筋动骨绝对不行。

再说练气中期的修士大部分也看不上这些不杂不灵的鱼儿。

“倒也不怕练气初期的修士来抓，单是这冰渊河谷的环境就能将其劝退，抓鱼的钱还不够购置保暖灵物和符箓的本钱。”

林丘虽不认可这种粗放式的管理模式，但环境造就下的冰渊倒是独称一处。

没本事的来不了，有本事的看不上。

“呵，也难怪这些鱼儿优哉游哉，练气初期可扛不住这风雪寒气，估计神识都难以施展……”

他刚才将神识注入冰窟之下巡查时，竟是感受到一股寒意自脑中生出，这显然是冰层下的条件阻碍了神识的探究。

这还是他练气中期的神识强度，都会感到些许局促，更遑论练气初期想要探查冰窟？

“咚咚！”

他重重朝着脚下的冰窟跺了两脚，见那些游鱼果然疯狂逃窜朝着更深的水下钻去。

“果然，神识探查是一回事，想要下手去捉就又是一会儿事了。”

简单实验，他便深知这冰渊的基本概况，旋即收敛心神朝着更深更远处走去。

那里的冰层环境更加恶劣，冰窟窿下出现灵鱼的数量和概率也会大幅增加，如此便有利于实施他的寻龟计划！

林丘边动用临渊蹈河的身法遁术前行，边注意着河谷地带特别是较大冰窟的一举一动。

说来也是奇怪，这是他首次在环境相对恶劣、诡谲的情况下使用临渊蹈河，效果竟出奇的好。

此前梅林中的演练只能算作小打小闹，眼下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不知走了多远，他渐渐停住脚步，逐步将步法法力收回。

沿途深入，林丘时刻注意冰窟下暗流涌动的幽蓝。

偶尔有尺许长的银鳞鱼撞上冰层，在通透的冰晶里拖曳出流星般的轨迹。

他俯身以霜刃轻叩某处冰窟，见成群冰晶鱼逐渐汇聚数量也开始变得更多，它们的灵性显然更足，其鳞片能映出虹彩，恍若水下绽开万朵琉璃花。

“哗啦——”

远处突然传来冰层碎裂的闷响。

林丘身形骤停，左手已按在腰间兜网，他心中一喜凝神望去，百丈外某处冰窟翻起浑浊浪花，隐约可见某种甲壳类生物的暗影一闪而逝。

“有动静，或许一个照面就能碰上正主？且去看看再说。

若是能当即撞到自然最好，不然这冰渊河谷到了夜晚只会更冷，暖心灵玉也未必扛得住，且夜晚会面临更多风险！

届时是返回霜谷还是继续扎根冰渊还有待定论，眼下却是不能放过。”

想到情况种种，他当然不能错失疑似的良机，当即屏息敛气，靴底覆上薄霜，如雪鸮般无声掠向那处动荡的冰窟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