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通百语，知兽心

寒风裹挟着咸涩的水汽，凿磨出怪石嶙峋的海崖峭壁，仍不停息。

经过好几日的长途迁徙，辛离终于站在了高耸的山石上，金灰色的鬃毛随着海风吹拂，掀起波涛如浪。

他低头望向脚下翻涌的墨色浪潮，瞳孔中倒映出无边无际的深蓝。

“原来我心中苍古巍峨的深山，只是北海边孤独飘零的密林群岛。”

北俱芦洲的广袤远超他的想象。

根据血脉传承中的记载，让他根据风向和湿热环境大概判断出位置。

所站海岛面向的海洋正南方向及其东南乃是北海海域，而他身前右侧的西南偏角，有部分海域属于西海。

“照我现在的位置说来，若是真有方寸山菩提老祖的存在，那西牛贺洲距离这海岛不过只有一海之隔。”

辛离想了许多未来的事，

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着重眼前。

他抬起金色的眸子，远处的山影在雾霭中若隐若现，浪涛撞击礁石的轰鸣声里，混杂着无数陌生的兽吼。

他心通的暖流自心脏蔓延，生灵的思绪正如星火般浮现在意识深处。

岩缝中，

一只海蜥蜴正焦躁地磨蹭鳞甲。

“潮水要涨了……”

“得再往高处爬……”

半空中，灰隼盘旋着紧盯浪尖。

“那条银鱼！我定要抓住！”

就连崖底一丛蜷缩的枯草，也在风中传递出自身模糊的求生执念。

“根……扎深些……”

辛离闭上眼，心中勾起悲悯。

“世界向我敞开了怀抱。”

娘亲临死前赠与他的内丹神通，不仅能让他粗略窥见众生的心念，更是赋予了他听懂百兽之语的能力。

“快些！”

“贡品今日必须送到！”

“可是咱们这般越界，要是被熊大王他们发现了，那该怎么....”

“怕什么？”

“这里本就是两不管之地。”

辛离猛然睁眼。

“有妖怪！”

他拱伏着身子隐藏在草丛中。

只见一群半人半妖的生灵沿着崖底悄悄疾行而过，这奇形怪状的妖怪队伍肩膀上还抬着各种花轿礼品。

为首的兔狲妖身形矮壮，浑身覆盖钢针般的灰褐色短毛，腰间别着把骨制短刀，正神色警惕地打量周围。

“妙法境的妖怪……”

辛离伏低身躯，补天幡的感知让他瞬间判断出前方兔狲妖的境界。

他默不作声地将身躯越发伏低了些，连目光都不敢专注在那妖怪的身上，只是用着余光窥视对方的行踪。

“交界处……虎与熊……”

辛离暗暗思索，想起兔狲妖及其手下之间对话泄露出来的信息，能够知晓这虎熊两妖应该就是海岛双王。

等待对方走得远些，他才从草丛里抬起虎头，金眸打量起四方八地。

“两不管之地，那就意味着此地充满着混乱与自由，正适合我这等身怀宝物的异兽浑水摸鱼乘风而起。”

“我得先找个栖身之所.....”

辛离默默想着，转身迈动四肢踩在泥土上，朝着那兔狲妖离开的方向，沿着海崖边附近慢慢探索而去。

在他看来，山中百兽之间也是有种族亲近差别的，相比较于熊，他觉得猞猁一族应该更与虎兽要亲近些。

至少他们的模样要相似些。

这就好比有一狼王存在，而跟狼族有世仇的猞猁一族为了生存必须在狼王的统治下伏眉低眼，会觉得猞猁对狼王忠诚而狼王也对猞猁放心吗？

不可能的。

但若是猞族臣服与虎王，那他们自身就会觉得心安理足而无反心。

再怎么也能扯上点表亲关系。

所以辛离也更愿意靠近虎王些。

待辛离在附近搜寻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这耸立的山峰上找得宝地。

只见此地巅裂生倒悬石窟，恰似上古巨妖啃噬的齿痕，洞窟入口隐于血藤帷帐之后，藤蔓纠缠成口回廊。

更绝地在于南北绝景。

辛离攀附山崖行走，只见南侧北海苍茫无尽，墨色海浪撞击礁石，炸开磷火鬼舟，恰似百蛟争渡，争渡！

而北侧豁口正吞八万里苍茫山脊，群峰积雪反朝天山白光，如天女抛撒的碎玉棋盘与星图遥相辉映。

有诗曰：

浪打青铜柱，雪压珊瑚树，

半山听鬼雨，一窟藏天妒。

“好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宝地。”

辛离舔舐前臂上的逆毛，金眸扫视着峡谷岩壁上这处隐蔽的洞穴。

雾气稠如愁，正好遮掩住洞口的行动，而此刻洞穴深处隐隐淡淡的灵气波动，其中还藏着某种天材地宝！

看来识此宝地者不只他一人。

只见他鼻翼轻轻耸动，浓厚的腥臭味在洞内堆积，岩缝间黏连着褪下的蛇蜕，足有成年男子腰身粗细。

“嘶——！”

长长的蛇信子在洞隙中渗出，只见洞穴黑暗中探出两竖红瞳，碗口粗细的蟒头面带阴狠地从中露出真相。

“啪叽！”

刚露出头来，爪子就猛地拍下！

坚韧有力的爪子扒拉鳞片发出刺耳酸骨的摩擦响声，细看之下那蟒蛇头上的鳞片须肉已经渗出淡淡血迹。

“该死的猞猁！”

蟒蛇吃疼下立马缩回了洞口。

“要不是不方便出去.....”

它心中想着某禽暗恨不已。

“这蟒蛇怎么不出来咬我？”

辛离重击的爪子还没完全落下，身躯就已经向后探身挪动了几步，只将爪子置在刚好可以够距离的地方。

以他的实力做不到将蟒蛇一击致命，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想跟蟒蛇慢慢消磨，却见对方硬是生吃了一爪也不追击，叫且战且避的他有些疑惑。

“难道外面有什么它怕的？”

辛离望着洞口内躲藏的蟒蛇，目光便在山崖上细细寻找，果真在远处绝顶之巅上发现了苍鹰的踪迹。

“哦，原来如此。”

他的嘴角逐渐勾起一抹笑容。

那苍鹰的修为不低，要比自己和蟒蛇的修为还要高出一截，对方在这山峰之上久久不肯离去，估计是想通过吞食这蛇蟒的血肉来快速晋阶。

这蟒蛇仅有缠绕巨口可用，对于苍鹰来说不算太大威胁，而猞猁爪牙尖齿灵活躯，是费力不讨好的猎物。

两族互不在各自食谱上。

“猞猁能将蛇引出来就好了。”

遥遥相望，苍鹰心思展露无遗。

“你吞蛇蟒，我取巢洞。”

辛离观此，心有灵犀。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