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爻微微皱眉，他不清楚黑山老鬼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第八层她好像只出现过一次？”
林爻回想着兰若寺中的场景。
除了自己最开始以宁采臣的身份进入密室时，见了黑山老鬼一面后。
她好像就再未出现过，甚至到了最后他面对兰若菩萨。
也未曾感受到黑山老鬼的气息。
“你知道我为何会变成这幅苍老的样子吗？”
黑山老鬼沙哑的笑笑，似乎有些自嘲。
林爻也记得，密室中见到黑山老鬼时，后者明明是中年美妇人的模样。
本来黑山老鬼作为兰若寺的鬼王，抵御佛手莲花吞噬的能力应该比聂小倩要强得多。
但现在她却垂垂老矣。
“你怎么知道是我杀了兰若菩萨？”
“从小青将你带进来的时候，我便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同那日在兰若寺中直面兰若的气息相同。”
林爻看着黑山老鬼，他感觉后者并不像在说谎。
“这就是你为何一直让小倩接近我的原因？”
“不错，但你一直以来对于小倩的抗拒让我觉得很奇怪。”
黑山老鬼抬起手臂，她的掌心处有着与林爻掌心相同的诅咒印记。
“直到你吸收了我在小倩身上种下的诅咒，我才知道，你就是那人，所以我让小倩深夜去找你。”
“你知道她和宁采臣的事情？”
林爻微微挑起眉头，他心中突然有了个猜想。
“什么？”
黑山老鬼被他这句话问的有些疑惑。
“没事。”
林爻下意识伸出手放在自己的胸膛。
放在那里的黄牛皮静静的躺着，并没有什么异动。
见他这么说，黑山老鬼也未曾追问，只是继续开口道。
“你离开后，我偷偷来到大殿中，那里的场景让我都有些难受。”
她说到这，深深的看了一眼林爻。
“我看到了躺在那里的小倩，那孩子身上披着红色的衣袍，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终究想替她收个尸，可没想到的是，兰若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将我一身鬼力吸收的十不存一，我也就变成了你见到的这个样子。”
黑山老鬼抚摸着脸上的皱纹，言语中有了恨意。
毕竟，从美妇人变成现在这个苍老的模样。
换做是谁，都会对始作俑者落下深仇大恨。
“兰若当着我的面抽出了小倩的灵魂，制成了艳鬼，但小倩的本心让她支撑不住艳鬼的身体，我只好用自己剩余的鬼力暂缓她消散的时间，至于那宁采臣。”
她冷哼一声。
“那个畜牲根本与你不同，拿小倩当做玩物，若不是小倩拦着，他早就死在我的手里了。”
“既然如此，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林爻沉声开口。
“我会帮你杀了宁采臣，但你要确保兰若菩萨死！”
黑山老鬼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
“不，宁采臣我来杀，否则小倩会永远活在愧疚中，只有将她的愧疚转为恨意，鬼，有了执念才能活得下去。”
他的话让黑山老鬼沉默下来，看向林爻的眼神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我只要你确保，一定要让小倩亲眼见到我杀了宁采臣。”
“我答应你。”
林爻说完，便转身离去。
留下黑山老鬼一人，她看向雾蒙蒙的塔顶，轻笑出声。
“若是我当时遇到这样的人，或许也不会走到这般模样。”
还未走远的林爻听到这句话，脚步未曾停下。
“我这样的人吗？可惜我连以后要怎么走都不清楚。”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鬼使神差般的将黄牛皮取出。
这东西从牛棚中莫名其妙的出现，又每次在自己陷入泥沼前写出预言。
但它是什么，林爻现在都不清楚。
仿佛有一双手不停推动着自己，他只能前行，没有退路。
林爻将黄牛皮收起，远远的看到小青走来。
冷艳的娇颜上挂着泪痕，眼眶微微红着。
小青来到他的身前，胸口微微起伏着，看起来内心并不平静。
“林爻，如果最后一层真是姐姐……”
小青紧咬下唇，丝丝鲜血流出。
“我求你，给姐姐一个痛快，我不想她死后还被囚禁于这雷峰塔中。”
小青惨然一笑，眼角处再度滑落一丝晶莹。
林爻下意识抬手将泪滴擦去。
他清楚，白娘子与小青千年情谊，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娘子被镇压在雷峰塔下。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会让人铭记终身。
“如果我能活着出来，会的。”
“多谢。”
小青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现在的心中无比纠结。
她不希望林爻死在第九层，但白娘子的死是她一生的痛，也是她永远的执念。
可她同样清楚，如果第九层真的是自己姐姐，那么两人之间只能有一人活着出来。
林爻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不知怎么想的，他轻轻抱了抱小青。
“有什么想和白娘子说的，告诉我便好。”
原本被他突然抱住的小青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但在听到这句话后，内心的伤痛如决堤般冲破防线。
她抱着林爻，肆意的哭着。
几十年了，她从未放弃过救出姐姐的机会，直到她被法海收入佛手莲花，在此处见到被折磨至死的白娘子。
她活着的意义只剩下复仇。
感受着不断颤抖的小青，林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许久，小青的哭声才缓缓停下。
她沙哑的开口。
“帮我跟姐姐说，我很想她，对不起。”
林爻松开小青，后者低着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林公子倒是与青娘子很般配。”
黑山老鬼略带调笑的声音响起。
不知何时，聂小倩搀扶着她来到两人身后。
长鞭挥出，却并没有落在黑山老鬼的身上。
“再多嘴，我真撕了你。”
小青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了一丝慌张。
她看了眼林爻，随后转身离去。
黑山老鬼偏头看向聂小倩。
“也不知那书生哪里好，要姥姥我说，你做妾室，跟了林公子不好吗？”
聂小倩被黑山老鬼说的俏脸通红。
“姥姥若是想，在下现在去见见那书生。”
林爻的话让聂小倩想起他用青锋逼着宁采臣的样子。
连忙跪在他的身旁，抿着嘴开口道。
“求公子饶了宁郎一命，若是……”
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若公子真想，小倩如姥姥所说那般，每日服侍公子。”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几分哭腔，但却无比坚定。
“你就这么喜欢那书生？”
林爻挑逗般的捏起聂小倩的脸颊。
她的眼中有些恐惧，但更多的是坚定。
“小倩此生，只认宁郎一人。”
林爻松开手，看了一眼黑山老鬼。
两人的眼中都有着对于宁采臣的杀意。
林爻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去。
“既然如此，你还是侍奉你的宁郎去吧。”
白日愈发短暂。
林爻躺在房间中，小青坐在她的身旁。
钟声响起。
她的眼中出现了挣扎与癫狂。
“我先走了。”
小青将白灼放在林爻手中。
她离开后，迷雾渐起，林爻沉沉睡去。
林爻再度睁开眼时，眼前有着一具由男女身体拼接在一起的尸身。
它张着嘴，泛白的双眸在林爻出现后突然滚动。
一人一尸，对视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