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温热经纬》是19世纪60年代一部集温病学大成的著作。该书汇集了温病学一些重要著作的原文，并对温病的理论、证治进行了深入、系统的论述，还收录了一些在临床上用之有效的方剂。本书既论述了温病学理论，也对临床诊治温病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是后人学习温病学的主要参考书之一。

一、《温热经纬》与作者

《温热经纬》的作者是清代著名医家王孟英。王孟英，浙江海宁盐官镇（今海宁市盐官镇）人，名士雄，晚年改字梦隐（或作梦影），生于1808年，卒于1866年，或谓卒于1868年。王氏三世以上都精于医。他自幼耳濡目染，深感医生职业之重要，所以立志习医，曾足不出户庭十载，彻夜手不释卷。所阅医书，上追《素问》《灵枢》《难经》《伤寒杂病论》，以溯本求源；下及诸家，以抉奥显幽，存纯纠谬，对叶天士之《临证指南医案》《温热论》及王清任之《医林改错》等尤感兴趣。学成之后正式行医，其时已三十岁，不久即名噪一方。晚年由于战乱，居无定处，在江浙等地漂泊行医，最后定居并殁于上海。长期颠沛流离的生活，使王孟英得以接触到最基层的平民百姓，体会到他们的苦痛，同时也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

王氏著作甚丰，其中尤以《温热经纬》一书影响较大。该书集19世纪60年代以前温病学说的大成。上自《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有关条文，下至叶天士《温热论》《三时伏气外感篇》，薛生白《湿热病篇》，陈平伯《外感温病篇》，余师愚《疫病篇》，均一一收集，并加以评注。在注释中一方面选择前人注释之善者，另一方面也参以个人的见解，对温病的理论证治进行深入阐述。《温热经纬》是后人学习温病学的重要参考书，所以王氏被列为清代温病四大家之一。

二、主要学术特点及对临床的指导意义

《温热经纬》是一部文献汇编性质的著作，通过该书不仅可以学习《黄帝内经》《伤寒论》等经典著作中有关温病的理论论述，而且可以学习叶天士、薛生白、陈平伯、余师愚等名家的温病学著作，同时，通过王孟英所作的注释和阐述，又可进一步了解温病学的理论并学习王氏关于温病学的诊治经验。

（一）收集文献的内容及学术思想

《温热经纬》中所收录的有关《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的原文的学术思想另有专书介绍，这里从略。以下主要介绍该书所收集的清代几位温病学家的代表著作。

1.叶香岩《外感温热篇》

即《温热论》，是清代名医叶桂（字天士，号香岩）所著。叶氏能博采众长、融会贯通，故能自成一家而成为一代医学大师。《温热论》共有37段，其内容涉及温病学基本理论的各个方面，如温病的病因、感受途径、病机、分类、诊法、辨证、治法、预后等。本篇最早见于华岫云所编的《临证指南医案》，名为《温热论》，该书刊于1766年，故该《温热论》称为“华本”，又称“种福堂本”。其次为收入唐大烈《吴医汇讲》中的《温热证治》（又称为《温热论治二十则》），约刊于1792年，称之为“唐本”。上述两种版本的内容基本相同，但文字上稍有出入。

《温热论》阐明了温病的发生发展规律。如对温病的发病原因，明确提出了温邪的概念；对温病的感邪途径提出了“上受”之说，即邪从口鼻而入，特别提出了“首先犯肺”。叶氏还提出了温病的病机演变规律，如卫气营血的传变、顺传与逆传、温病重症的神昏和痉厥、后期的伤阴等。特别是其创立的卫气营血理论，奠定了温病学辨证论治的理论基础，不仅以卫气营血分析温病病变阶段、浅深、轻重的层次，作为温病辨证之纲，而且按卫气营血确立了温病各阶段的治疗原则，即“在卫汗之可也，到气才可清气，入营犹可透热转气，入血……直须凉血散血”。这一原则至今仍指导着临床。如对血热动血的治疗，叶氏不是用止血的方法，反而用散血治法，这不仅对温病血分证出血的治疗，而且对各种血热出血病证的治疗都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同时还丰富和发展了温病诊断学的内容，如提出了温病诊断方法的辨舌、验齿、辨斑疹白等。在讨论这些诊断学内容时，还指出了其中多数症状表现的治疗原则或方法，这实际上已形成了温病的病证辨治纲要。另外也论述了妇人温病的证治特点。由于该篇内涵相当丰富，论述精辟，甚切实用，被后世奉为圭臬，因而被视为温病学的奠基之作，叶天士也有“温热大师”之誉。

2.叶香岩《三时伏气外感篇》

本篇是王孟英将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后附的《幼科要略》中有关温病学的内容选辑而收入《温热经纬》之内。由于本篇所论的内容多属春、夏、秋三季的伏气和新感温病，所以篇名为《三时伏气外感篇》。其中如春温为伏气温病，而风温、暑病、秋燥等则为新感温病。

本篇主要是讨论春温、风温、暑热、秋燥等病证的病因、病机、诊断、治疗方面的内容，被认为是学习温病学的必读之作，其中提出的许多治法和具体用药，也为后世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如本篇所提出的治疗风温的大法和药物选择、治疗春温主用苦寒清热的黄芩汤、“夏暑发自阳明”及秋燥的治则等，都对临床有重要的指导价值。

3.陈平伯《外感温病篇》

本篇是系统论述风温病病因、病机、证治的文献，约著于1809年。本篇初见于江白仙编的《温热病指南集》，书中把本篇与薛生白的《湿热病篇》合而编成一书，署为陈祖恭著。王孟英把本篇收入《温热经纬》，更名为《外感温病篇》。本书的作者究竟是谁，历来有争议，现从王氏之说，暂认为本篇是清代陈祖恭（字平伯）所著。

《外感温病篇》共有13段，第一段概论温病的病因与发病；第二段为风温病提纲；其余都是论述风温病各种证候的具体证治，包括风温犯肺者2条、兼及阳明者4条、热灼营阴者2条、其他兼证3条。该篇不仅对风温的发生发展进行了深入论述，而且对风温病变过程中的一些病证的诊断和治疗提出了具体的用药。虽然本篇所论以风温为主，但其证治内容对其他温病的诊断和治疗也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

4.薛生白《湿热病篇》

本篇系统、全面论述湿热病，是中医温病学的重要文献。本篇一般认为是清代医家薛雪（字生白，号一瓢）所作。薛氏为吴县（今苏州）人。他在《湿热病篇》中明确提出了湿热病发病多先因内伤而生湿，必内外合邪而致病，初起即见里证，甚少单纯的表证。同时阐明了湿热病发生发展的规律，其病变中心在脾胃，常引起厥阴、少阳的变证。并精辟地概括湿热病邪“蒙上、流下、上闭、下壅”以及湿邪在三焦的证治特点。薛氏指出湿热病当从三焦辨证，即所谓的“水湿三焦辨证”理论，治疗当立足分解湿热、分利三焦，同时也提出了湿热病瘥后调理的辨治方法，使湿热病的辨治体系更臻完善。

本篇的问世，为将温病明确分为温热、湿热两大类奠定了理论基础，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不失为一篇较系统、完整而有临床价值的文献，故广为后世所宗，被列为医家必读之篇。

5.余师愚《疫病篇》

本篇为清代医家余师愚（名霖，常州桐溪人）所著，原书名《疫疹一得》，刊行于清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余氏根据几十年的实践经验，本“千虑一得”之意，著成本书。本篇分为论治与条辨两部分，论治部分共有10节，主要是辨治热疫的理论，尤其是前五论涉及热疫的病因、病机、症状特征、斑疹形态及治疗原则方法等，内容既系统，又精当；条辨部分共72条，其中后20条为瘥后调理，其中涉及疼痛、身热、神识异常、痉厥、头面颈喉诸肿、喘满、口气、渴饮、呕呃、出血、发黄、二便异常等温热疫病中的常见症状，其特点是每一条论辨一个热疫必有与或有症状的特征、机理和治法方药。全书对火热之邪所致的温疫证治作了系统论述，不仅在治疗外感热病方面补充了《伤寒论》的不足，而且与吴又可《温疫论》中所论述的湿热疫内容相互补充，相得益彰，进一步丰富了温疫病的辨证施治内容。该篇所提出的清瘟败毒饮集白虎汤、黄连解毒汤、犀角地黄汤和凉膈散为一体，是治疗温热病热毒炽盛、燔及气营血分的一张名方，而主用石膏清火也是余氏用药的一大特色。

（二）王孟英的学术思想及其特色

在《温热经纬》中，王孟英的学术思想主要反映在他对所收集文献所作的注解和阐述上，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辨明暑邪特性及暑病治法

前人有“暑必夹湿”之说，如喻嘉言说：“热蒸其湿是为暑，无湿则但为干热而已。”王氏则认为暑与湿可合而为病，但并非暑中必定有湿，不能将暑与湿两者混为一谈，这一认识是符合实际的。王氏对暑病的治疗也有许多重要的发挥，如在治疗暑热病证时，多用西瓜翠衣、荷叶、绿豆衣、金银花等药，制定了清暑益气汤等名方。对于暑病热在气分阶段的治疗，归纳其治疗大法为“无湿者白虎汤，夹湿者六一散”。

2.详察新感、伏邪病机治法之异

王氏明确提出温病有新感温病和伏气温病两类。他在编著《温热经纬》时，即按新感、伏邪分类，书中既有“仲景伏气温病篇”，又有“仲景外感热病篇”；并把叶天士的《温热论》改名为《外感温热篇》，意在突出该篇所论是新感温病。同时把节选叶氏《幼科要略》的内容命名为《三时伏气外感篇》，表明所讨论的病种有伏气和新感温病的不同。而对伏气温病的临床特点及其治法，王氏也有许多精辟的论述。如认为伏气温病的病邪发自里，其发展趋势犹如抽蕉剥蚕，层出不穷。

3.辨证论治立法处方灵活

王氏诊治温病主要遵循卫气营血理论，并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如病邪在肺时，王氏认为“治必轻清”。如邪已传入气分，虽应以清气为大法，但因病因的性质有温热、湿热之异，所以具体治法也不同。邪热传入营血分者，主张治以王晋三犀角地黄汤。对于气血（营）两燔者，提出用白虎汤加生地、黄连、犀角、竹叶、莲子心等，以两清气营。同时，王孟英也创制了一些治疗温病的名方，如甘露消毒丹、清暑益气汤。这些治法和方剂甚切合临床实用，至今仍然指导着对温病的诊断和治疗。

4.温病施治重视顾护津液

王氏继承了叶天士、吴鞠通等前人的学术思想，强调在温病的治疗过程中，必须重视对阴液的顾护，其中包括了防止阴液的耗伤与滋养阴液两个方面。还善于利用常见的一些食品来代替药物养阴生津，如用青果、萝卜汁（名青龙白虎汤）清养肺胃；用梨汁（名天生甘露饮）养胃阴；用甘蔗汁（名天生复脉汤）养肺胃阴津等。

三、如何学习应用《温热经纬》

1.学习方法

在学习本书时，要理解书中所引历代各主要医家在温病理论和证治方面的学术思想，也就是对所引的原文要准确理解，同时也要重视王孟英所引的各注家及王氏自己对这些原文的注释和阐述，并应择其善者而从之。这样不仅学习了温病学的重要理论，而且也提高了中医学的理论水平。如叶天士说的“暑必夹湿”，是否就代表暑病都会兼夹湿邪？余霖所论述的疫病的治疗是否代表了所有温病的治法？等等。在学习时，还要背诵其中较重要的条文。如《外感温热篇》的第1～11条，《湿热病篇》的第1、2、3、8、10、11、12、13、14等条。

2.学习重点

在学习本书时，重点要掌握重要原文的精神实质，如有关《黄帝内经》《伤寒论》的原文理解，叶、薛、陈、余等医家学术思想和证治理论经验等。对书中一些治疗温病的名方，应予重点掌握，在弄清其组方意义及其适应病证的基础上，学会根据不同的情况进行加减。这样可以使理论与临床实践密切结合起来。

3.学习时的注意点

《温热经纬》作为一部清代温病学的集大成著作，收集了历代，特别是清代诸多医家有关温病学的著作，但在收集文献时有一定的局限性。在有关温病学文献的取舍方面，侧重于叶、薛之说，而对温疫学说的代表著作只收入了余师愚的《疫病篇》（《疫疹一得》），而另一些温疫学说的代表著作，如《温疫论》《寒温条辨》等未能收入。因而该书中作为温病学重要组成部分的温疫学说内容不够完整。书中有一些原文在文字表达方面可能会有某些片面或不完整之处，在学习时不能随文生义或勉强解释。同时，为了更好地掌握温病学的证治理论，在学习本书时应结合叶天士、薛生白、吴鞠通、王孟英等诸多医家的医案，深入理解这些医家的学术思想是如何体现在他们的医疗实践中的。另外，也要参考现代治疗温病的临床报道，以帮助理解温病学理论在临床的实际运用，学习现代的一些实际经验，从而使温病学的理论与临床能密切结合起来。

杨　进

2005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