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门楼轰然洞开的那一刻,墨九娘的咒骂声被压缩成一道尖锐的声波,刺得我耳膜生疼。
红姑的螺钿刀劈开海水,刀光所过之处,竟浮出数百具被铁链贯穿的尸骸——有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有披甲胄的倭寇,甚至还有几个穿防弹衣的现代人,他们的咽喉全被一根银针钉死,针尾拴着的月影丝在暗流中飘荡如海草。
“仵作十三针的‘锁魂扣’……”我伸手触碰最近的一具尸骸,指尖刚碰到银针,整具尸体便如沙塔般崩塌,露出森森白骨。骨头上刻着细密的螺旋纹,与锈骨刀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陆沉的防爆盾突然发出高频蜂鸣,盾面投射出的全息影像里,谢云闲的遗骸正缓缓抬手。他腕骨上的智能手表“滴”地一声,表盘弹出一行小篆:
“鲸落时,见骨钥。”
红姑啐了一口:“这老东西,死了还要打哑谜!”
话音未落,整片海域突然震颤。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从深海苏醒。声呐屏上,一个巨大的阴影正以惊人的速度上浮——
是鲸。
但不是活鲸。
那是一具被铁链缠绕的鲸骨,肋骨间嵌着密密麻麻的青铜齿轮,颅骨内则悬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刻着《天工录》的最后一页,而心室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短刀——
我的锈骨刀。
“谢云闲,你他娘的……”红姑骂到一半,突然噤声。
鲸骨心脏的跳动频率,竟与我的脉搏完全同步。
陆沉猛地拽住我后领:“别过去!那刀上有血咒!”
可已经晚了。
锈骨刀突然震颤,刀身上的螺旋纹如活物般蠕动,竟顺着海水蔓延至我的手臂。皮肤下的血管泛起诡异的青蓝色,像是被某种古老的墨汁浸透。
墨九娘的笑声从鲸骨深处传来:“好弟弟,你师父的心头血……味道如何?”
我这才发现,那些“齿轮”根本不是金属——
是人骨。
每一枚齿轮,都是一截指骨雕刻而成,啮合处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而心脏跳动的节奏,正与海底门楼上“嘉靖四十五年”的刻痕产生共鸣。
红姑的螺钿刀突然脱手,刀鞘贝母拼出一行血字:
“鲸落三刻,骨钥归位。”
陆沉脸色骤变:“是献祭阵!谢云闲要用你的骨头重启时空锚!”
鲸骨开始崩塌。
每一根断裂的骨头都化作利刃,在海水中织成一张巨网。我的锈骨刀彻底失控,刀尖竟自主调转,对准了我的心口——
谢云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昭儿,这一刀……为师教你。”
千钧一发之际,红姑的槟榔核击中了刀柄。
“老娘最恨师徒情深的戏码!”她一脚踹开陆沉,从发髻里拔出一根银簪——簪头竟是一枚微型的郑和宝船罗盘。
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鲸骨心脏上。
“丁酉年的戏,该换角儿了!”她猛地把罗盘按进我的掌心。
剧痛中,锈骨刀突然调转方向,狠狠劈向鲸骨心脏。
刀锋没入的刹那,整片海域的时间仿佛凝固。
谢云闲的虚影在血雾中浮现,折扇轻点我的眉心:
“痴儿,这一课……叫‘断骨还恩’。”
鲸骨彻底粉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而我的锈骨刀上,多了一行新刻的小字:
“嘉靖四十五年,鲸落处,见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