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裴相宜就立刻否定了。
那可是盛邵钦!只有他要别人命的份儿,他是绝对不会要自己命的!
以前她在陆家的时候,就总是听陆夫人说起,隔壁盛家的大儿子虽然成绩好,但桀骜难驯,一言不合就能把人的手拧断,是个让学校和家里都头痛的反骨仔。他和温良谦恭的陆西洲就是极和极的存在。
裴相宜不想也不敢和这样的人有过多的接触,可再转念一想,万一呢。
万一他表面飞扬跋扈,实则内心脆弱,万一他有抑郁症,万一他不堪当众受辱……一个大男人被戴绿帽戴得人尽皆知,心理上肯定会有点波动。
如果今晚盛邵钦真的从顶楼跳下去,那她就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她就是见死不救。
不行,她可不想背上这么沉重的十字架。
裴相宜最终还是决定过去打探一下。
她慢慢朝盛邵钦靠近。
盛邵钦听到脚步声,微侧过头,瞥向身后。
“邵钦哥。”
盛邵钦没理她,他转回头,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裴相宜昂头看着他:“你……是在看风景吗?”
“怎么?以为我要跳楼?”
“不是不是,我就是看你一个人站得那么高,过来问问。”
裴相宜神经高度紧张,她的大脑飞速将他的话做了解析,听他这嫌她多管闲事的语气,她瞬间断定,他肯定不是要自杀。
果然,她就知道。
“这个角度风景应该不错,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
裴相宜脚底抹油,疾步快走。
“等等,我让你走了吗?”
裴相宜停住脚步转头,抬眸的刹那,她看到盛邵钦丝滑地在栏杆上转了个身。
他现在面朝着她,背后是空旷无边的夜,整个人看起来更危险了。
她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邵钦哥,要不你还是下来吧!你这样很危险。”
“我不下来。”他朝裴相宜微一挑眉,有点无赖,“我心情不好,你要是走了,保不齐我就跳下去了。”
裴相宜顿时有种还没扶老太太过马路就已经被讹上了的感觉。
当然,她更怕的是他往后一仰,尘归尘,土归土。
“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失恋了很难过,但我觉得……爱到最后没有结果很正常,人世间的情事,大多都没有结果。爱情本身就是个只存在于当下的东西,你享受到过程就好了啊!”
她不敢提“出轨”、“绿帽”,绞尽脑汁避开这两个词,可盛邵钦似乎一点都不买账,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你几岁?说话怎么老气横秋。”
“我的意思就是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走到最后,就是不合适,不是有句歌词说‘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吗。”
“没听过。”
“听没听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长得这么帅,肯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你再谈一段不就好了嘛。”
盛邵钦眼神更淡了。
好好好,裴相宜明白的,安慰人并不需要什么大道理,说一句“我和你一样惨”就够了。
她沉了口气:“邵钦哥,你可能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真的明白你的心情,因为我今天也失恋了。”
盛邵钦黑眸闪了闪,还真来了兴趣:“哦?和你哥分了?”
裴相宜一个激灵:“你怎么知道……”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陆西洲谈恋爱是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盛邵钦怎么会知道的?
“你先扶我下来。”盛邵钦说。
他终于肯下来了,裴相宜顾不上自己的疑惑,赶紧把手递过去。
盛邵钦垂眸,看了眼这纤白的手,一把握住,从栏杆上跳下来。
栏杆很高,他跳下来时自带黑沉沉的压迫感,裴相宜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可下一秒,她就被盛邵钦紧紧地抱住了。
盛邵钦的身上有股很独特的香,像雪山下的绿茶园,清新又清凉的质感。
这拥抱实在瓷实,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黑色衬衫下的肌肉线条。
“你干什么?”裴相宜一把将他推开。
“腿软站不住,借你支撑一下。”
她瞪眼看他。
“不信?”他理直气壮,“不信你站这么高试试。”
裴相宜懒得和他计较,她更关心另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和我哥在一起?”
盛邵钦低头,掸了掸衣袖,“重要吗?不都已经分了?”
也是。
她和陆西洲都已经分手了,别人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重要了,她心里清楚,无论如何,错位了就是错位了,她和陆西洲再也无法真正退回到哥哥和妹妹的位置了。
裴相宜本来只是想借自己失恋安慰一下盛邵钦,结果发现他竟然知晓自己的秘密,顿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先走了。”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可又有点不放心,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你别再想不开了,一个大男人,为爱要死要活的,很丢人。”
她说完就跑了。
盛邵钦站在天台上,看着裴相宜的背影,微顶了下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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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相宜下了楼,整个人心脏急跳,好像刚才登高要跳楼的人是她。
她绕去洗手间,准备先洗把脸冷静一下。
“刚才被小盛总揍的人是谁啊?”
“青阳科技的杜琪峰咯,要我说,这个杜琪峰也是个傻的,惹谁不好,偏偏去惹小盛总。”
洗手间内,有人聊天的声音从格子间里传出来。
“杜琪峰那嘴一直都不把门的。”
“不是,他就是蠢,其实圈子里已经有消息传出来了,说乔家大小姐出轨的料其实是小盛总自己爆的。”
“啊?自己爆自己的绿帽子?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不想和乔家那位小姐结婚呗,闹得越大,越无法挽回,才能彻底断了和乔家的婚事。”
“你这消息真不真啊?”
“真假先不说,你就想,凭借盛世集团的公关能力,要不是小盛总默许,他的丑闻能在热搜上挂整整一天?”
“……”
裴相宜醍醐灌顶。
是啊!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如果不是盛邵钦故意放任,他被戴绿帽子的事情怎么可能闹得满城皆知?
刚才在天台上,他就是扮猪吃老虎,而她,竟然真傻乎乎上套了,不仅真情实意去劝他别跳楼,还把自己分手的事情告诉了他!
盛邵钦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她呢。
裴相宜懊恼不已,可惜,话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
她掬了几把冷水狠泼自己的脸。
洗完脸,裴相宜从洗手间走出来时,看到盛邵钦正和同行的几个人离开,那长腿走路生风的样子,是半点看不出为情所困。
裴相宜这下确定了,自己是真的被糊弄了。
手机在兜里震了震。
裴相宜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贺珊发来的信息,贺珊就是自己那位开甜品店的朋友。
“相宜,生日蛋糕你男朋友喜欢吗?”
裴相宜犹豫了一下,直接回:“我们分手了。”
贺珊连发好几个感叹号过来。
裴相宜一晚上都在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陆西洲,可看到贺珊冲破屏幕的惊讶,她的心还是止不住的发酸。
痴情人求因果,情爱里无始终,她安慰盛邵钦的那些话,终究是安慰不了自己。
那天夜里,裴相宜翻来覆去失眠整夜。
第二天早上,她接到了陆夫人肖芸芝的电话,肖芸芝让她中午回陆家吃饭。
裴相宜不想那么快见到陆西洲,可又怕肖芸芝察觉端倪,只能同意。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裴相宜坐地铁去陆家。
陆家的别墅坐落在被称为海城第一豪宅区的岚宫,别墅是法式风格的,瞭望像是一座城堡,奢华浪漫。
这本是大山出生的裴相宜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地方,但因为陆夫人的“收养”,她有幸在这里生活了十年。
裴相宜走到门口,正欲抬手按门铃,那大门忽然打开了。
她抬眸,看到陆西洲站在门后。
陆西洲穿一件白衬衫,黑色长裤,整个人被罗汉松的一团树影困着,神情和他的衬衫颜色一样淡。
不见面还好,一见面,裴相宜心头怅然的空寂感又漫上来。
她避开了陆西洲的眼睛,喊了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