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芦花鸡风波

低矮的墙头，简陋的土坯房内，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全村的宁静。

接生婆林婶满脸喜悦道：“哎吆喂！是个带把的！哈哈，铁生啊，快进来看看，你们家有后了！”

正蹲在屋外拔鸡毛的张铁生听到后激动地跑进屋，低头凝视着林婶怀中的孩子，手足无措地咧着嘴对林婶说：“太好了，林婶，谢谢您，真的太感谢了！”

刚生完孩子的罗彩霞微微抬起身，用颤抖的声音道：“真的吗？我们有儿子了？”

“是的，是个儿子！”林婶笑着说。

“彩霞，咱们有儿子了，我马上炖鸡汤，一会你就可以喝了。”张铁生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悦。

“铁生，好好伺候你媳妇，我先回去一趟，今天家里有亲戚要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婶边洗手，边扭头嘱咐铁生。

铁生点点头，他嘴角微扬，带着感激的笑容道：“好嘞林婶，听您老的没错，那您忙完了一定要过来吃饭啊。”

送走林婶，张铁生就开始炖鸡汤，不一会，鸡汤的香气就弥漫整个房间。

屋外，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正趴在鸡窝里找鸡蛋。

她伸手摸了摸鸡窝愣了一下，又探头又往里看了看，突然站起身拍了一下大腿道：“天呐！哪个挨千刀的偷了我的芦花鸡！那可是留着下蛋换盐的！”刘春花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

张铁刚听到后快步跑出来趴鸡窝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一边模仿着鸡的叫声，“咕咕咕”地呼唤着，一边四处张望。

当他走到弟弟张铁生家墙根，看到一地鸡毛时，他怔了一下，瞬间脸色铁青。

这一幕正好也被走过来的刘春花看到，她怒气冲冲地冲进罗彩霞的屋子，掀开锅盖，看到锅里炖的芦花鸡，瞬间火冒三丈道：“好啊，你们这对天杀的！穷得没啥吃了？居然偷吃我家的鸡！”

张铁生急忙上前解释：“大嫂，你误会了，这鸡是我……”

“误会？你就是存心的！”刘春花黑着脸打断他，一手叉腰，一手食指戳着张铁生声音尖锐道：“张铁生，你可是我亲弟弟！怎么能这么做？都不怕生个儿子没屁眼！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罗彩霞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气得脸色苍白，虚弱地抬起身道：“大嫂，你误会了……”

“误会了！你生个孩子就可以偷我家的鸡吃吗！”刘春花打断她，脸上满是愤怒，“铁刚，你看看，这就是你的亲弟弟，他们还有良心吗？”

张铁刚尴尬地扯了一下刘春花的袖子，试图安抚她：“春花，你先冷静一下，听听铁生怎么说。”

“放你娘的屁！冷静？咱家的鸡都被他们吃了，我还怎么冷静？”刘春花不依不饶。

张铁生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大嫂，这鸡是我花两块钱买的，不是你家的鸡。”

“你花钱买的？这明明是我家的芦花鸡！你家墙根芦花鸡的鸡毛都还在！”刘春花恶狠狠地盯着张铁生，毫不退让，“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双方僵持不下，气氛越来越紧张。

罗彩霞泪流满面，张铁生也气得浑身发抖。突然，张铁生猛地一拍桌子：“大嫂，你太过分了！我们是一家人，你没搞清楚怎么可以污蔑人？”

刘春花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继续用食指指着张铁生怒道：“一点脸都不要！我算是看透你们了！大家快来看偷鸡贼！”

刘春花的咒骂声像是一把锋利的镰刀，划破了小村的宁静，随着骂声的逐渐升高，刘春花的公公婆婆以及大姑子都被惊动了，他们纷纷走出各自的屋子，聚集到了罗彩霞简陋的土坯房内。

婆婆进门后眼神在罗彩霞和锅里的鸡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定格在罗彩霞那张苍白的脸上。

她皱皱眉，一脸不满地说道：“彩霞啊，你这嘴馋的毛病得改改。咱们农村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哪个不是吃糠咽菜过来的？人家吃个土豆都能对付，你怎么就这么金贵，非要吃鸡？还害得铁生把你大哥家的鸡给杀了！”

婆婆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罗彩霞的心上。

她张了张嘴试图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助地看向丈夫张铁生，眼中满是祈求。

张铁生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双拳紧握挺身而出，极力解释道：“娘，您误会了！这只鸡不是我偷的！它是我前两天帮临村的老李头干活，在他家花了两块钱买的！”

然而，张铁生的解释并没有平息刘春花的怒火。

她咬牙切齿边跳边骂，双手不停地指向张铁生，声音尖锐而刺耳：“你这个偷鸡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想占我们家的便宜！今天你要是不把这只鸡给我还回来，我就跟你没完！”

刘春花的骂声在屋内回荡，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无比的尴尬和难堪。

公公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大姑子则是一脸尴尬地看着双方，却也不敢轻易开口。

整个土坯房内充满了紧张与压抑的气氛，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刚生完孩子的罗彩霞红着眼眶躺在炕上默默地流泪。

张铁生看了看媳妇罗彩霞，瞬间心如刀绞。他愤怒到了极点，目光如火地瞪向正在撒泼的大嫂刘春花，情急之下，扬起手，“啪”地一声，狠狠甩了刘春花一巴掌。

这一巴掌，让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刘春花愣了一下，脸上瞬间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紧接着，她捂着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边哭边在地上打起滚来：“哎吆！你这个不要脸的偷鸡贼！偷了我家的鸡还敢打我，天杀的，你不得好死！”她的哭喊声震耳欲聋。

大姑子张招娣见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阴阳怪气地指责起罗彩霞来：“哎呀，你真是娇气得不行！生个孩子就以为自己是大功臣了？我们谁没生过孩子啊，怎么你生个孩子家里这么多事儿！”

公公张家合坐在一旁，脸色愈发阴沉，他深吸一口旱烟，磕了一下烟杆，左右瞅了瞅乱成一团的家人，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沉闷而有力：“都别吵了！”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张家合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了张铁生的身上。他缓缓道：“铁生啊，你大嫂虽然不对，但你动手打人也是不对的。这样吧，你把锅里炖的鸡给你大哥拿去，算是赔偿他的损失。”

张家合的话语落下后，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张铁生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不甘与愤怒，但更多的是失望。他看向罗彩霞，只见她的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刚才那双充满喜悦光芒的眼睛此刻却满是悲伤。

“爸，您觉得这样做对吗？”张铁生终于开口，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充满了力量。

张家合的眼神微微一颤，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铁生，这是为了家庭的和谐，你必须这么做。”

“和谐？”张铁生冷笑一声，“用牺牲我的尊严和公正来换取的和谐吗？这样的和谐，我不要！”

他的话音刚落，刘春花便跳了起来，她指着张铁生的鼻子，尖声骂道：“张铁生，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把鸡还给我们是应该的！没打你你就该感恩戴德！真是白眼狼！”

刘春花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刺进了张铁生的心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愤怒。

“大嫂，你说话太过分了！”罗彩霞终于忍不住，她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虽然微弱，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哟，你还敢站出来说话？你以为你是谁？偷鸡贼的老婆还敢说话！”刘春花毫不留情地回击道。

罗彩霞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张铁生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她，让她躺下。

张铁生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正要发作，突然有人说：

“都别吵了，把事说清，你们都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门的李大爷突然发话。

“呜呜呜，李大爷，您可得为我说句公道话啊，我家的鸡被偷了，张铁生不承认还打人，我可怎么活啊！”刘春花一屁股坐地上，边拍大腿边哭。

“春花啊，仅凭地上鸡毛证明不了鸡就是你家的，不过铁生也无法证明这只鸡不是你的，那就听你爹的，把鸡端走。别闹了，这事就这么算了。”李大爷慢悠悠地道。

众人面面相觑，都把目光投向了张铁生和刘春花。

刘春花腾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恶狠狠地道：“鸡端走，另外再赔我五块钱，不然这事没完！我要告到大队，让陈队长来抓人。”

“大嫂，你别太过分了！我可以听咱爹和李大爷的，把鸡给你，但是你想再要钱，门都没有！我宁愿打官司，也不要受这样的侮辱！”张铁生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心底深处爆发出来的。

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刘春花夫妇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张铁生会如此决绝。

而张家合则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张铁生。

“铁生啊，听爹和你李大爷的，把鸡给你大嫂。”张家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仿佛是在哀求。

张铁生闻言，默默地注视着张家合，他知道父亲的话不容反驳。他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强忍着内心的不甘与憋屈，默默地走到灶台前，将锅里的鸡盛了出来，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大哥张铁刚。

就在这时，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爹，娘，我放学了，家里怎么这么多人。”

众人看过去，原来是张铁生的女儿张佳慧。

她瘦小的身材，梳着两个过肩小辫，圆圆的脸颊，白皙的皮肤，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四处张望。

张佳慧在脑海中迅速搜索着目前的场景，她记得自己耳边最后回响的，是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与金属碰撞的轰鸣。

她刚参加完国际舞蹈大赛归来的夜晚，手捧奖杯，本该是她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却被意外掷入了另一个时空，居然倒霉悲催地重生到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还是这个尴尬的时候。

李大爷看到佳慧，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说：“这丫头，越来越秀气了。”

刘春花却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地道：“再秀气也是个赔钱货！”

刘春花的话再次敲响了这个家庭的战火。

张铁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刘春花，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道：“大嫂，你别太过分了！她是个孩子，又没招惹你。”

然而，刘春花却根本不理会张铁生的愤怒，她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说了又怎么了？你可别忘了，你偷我家的鸡，我还没找村长评理去！”

说着，刘春花便作势要往门外走去。张铁生见状，心中更加愤怒。他知道，如果让刘春花真的去找村长，那么这件事就会闹得满城风雨，对整个家庭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就在这时，张佳慧突然开口了。

她微笑着道：“大娘，诬告别人可是要坐牢的！你确定是我爹偷你家的鸡？有证据吗？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是诬告，你得坐牢！”

张佳慧的话像是一道惊雷，瞬间镇住了刘春花。她站在原地，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与恐惧。

她咬了咬牙，再次说道：“爹啊，你得给我做主……”

“够了！”张家合猛地打断了李春花的话，“不要再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铁生已经赔了你一只鸡了，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了！”

张家合的话音刚落，整个屋子再次陷入了沉默。

刘春花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恨恨地瞪了张佳慧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大伯，你怎么可以任由我大娘污蔑人呢，我爹可是你的亲弟弟，你不信任他？”张佳慧疑惑地抬头看着张铁钢说。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明天大队的黑娃结婚，我还要帮忙，我先走了。”说完张铁钢转身迅速离开。

屋里的人似乎都想起黑娃结婚的事，陆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