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断花枝的动静不大,里面说话的人未能听到,依旧继续说着话。
大曹氏说:“先太子妃被妖道污了名声,说起来是步家不查。步家最重名声,这种事岂会任由其一直宣扬,必然要找人替代。前些日子步家宴会你也去了,太傅夫人话中暗示你难道没听明白?”
那嬷嬷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夫人当年,不该同步家走得太近……”
后悔的话都是马后炮,大曹氏之后又开始抱怨井从文。
千霖知道再无有用消息,这才从井家撤了出来。
回去的路很平坦,但千霖的心境却颠簸了一路。
她没想到重活一世,自己与步家竟这么早便有了联系。也没想到,这次竟是步家主动找上了她。
呵,果然是孽缘啊,剪都剪不断!
既如此,她便不再等了,今晚便给步家送一个“惊喜”吧!
这一晚,两位御史纷纷收到了密报。
第二日,收到这消息的二人,一人去了庞家,另一人则直接去了朝堂。
歇晌之际,小曹氏房间的门突然被人重重撞开,薛重元怒气冲冲地从外面闯了进来。
柳嬷嬷见薛重元脸色难看,心知不妙,想要劝说:“老爷,夫人已经歇下,您……”
“滚开!”薛重元一把推开柳嬷嬷,站在堂屋中央冲里屋大喊:“曹秀,你给我出来!”
小曹氏本没睡,撞门的动静实在太大,她早从床上起身,听到是薛重元,心下一松,却很快又紧张起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会这般大火气?
小曹氏仔细想想这几日自己做的事,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于是便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薛重元脸色不善,她被人这般吼自然神情也不好看,见着人冷声质问:“老爷,你这是从外面吃了炮仗,回到家才炸吗?”
“曹秀,你给霖儿说的什么亲!”薛重元不想同她打机锋,径直发问。
小曹氏一听是关于薛千霖的,那本就不好看的神情顿时现出嘲讽:“我当是为谁,原来是为了那搅家精!”
“什么搅家精!搅家精难道不是你?!”见小曹氏一副冥顽不灵模样,薛重元气得说了重话。
“你!你竟敢骂我!”小曹氏登时红了眼眶,又急又气,“我曹秀对天对地对良心,为你们薛家费尽心力,绝无半分藏私!你这样骂我,你对得起良心吗!”
“我只问你,你为何要给霖儿介绍庞环?”薛重元不想同她掰扯其他,直奔主题。
“为何?不是为了让她有个好出路?”小曹氏心里委屈,便是她想薛千霖能早点嫁出去,免得生气,介绍的人也完全说得过去。薛重元这般逼问,分明就是说她不好!
“那庞环不是你自己也答应的?”小曹氏气得胸口起伏,“你不是也觉得他人不错?”
“是,我承认,庞环我的确觉得不错,可那不错都是从你那里听来的!我是不是问过你,那庞环并无不良嗜好,没有什么劣迹,你如何答的?你说你派人查了好几遍,人品绝对保证,我这次信了你!”
薛重元说完忍不住伸手拍向一旁桌子,因没收力,那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小曹氏吓了一跳,脸都白了,柳嬷嬷更是惊得下意识便要跪下。
“也是我的错!”薛重元沉沉叹气,满脸自责,扭头看向曹秀,“曹秀,你可知,那庞环涉嫌污人清白,逼人做妾,甚至故意杀人!”
气得想跟薛重元拼命的小曹氏:“!”
啥?她都听到了啥?什么污人清白?什么逼人做妾?还有什么……故意杀人?!
“薛重元,你,你为了给我安罪名,就这般故意编排他人?”小曹氏不肯相信,毕竟姐姐告诉她,那庞环为人可信,有好多人家争着抢。
薛重元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满眼皆失望:“九年前你如此,九年后你依旧对霖儿恨意不减,你真是,太叫人失望了!”
见小曹氏依旧一副想要辩解模样,薛重元再没了要沟通的耐心,丢下一句“我说的是与不是,你一查便知”,便甩袖离开。
小曹氏强撑的那股气,在薛重元离开后骤然散去,人重重跌坐在椅子上,满眼惊慌。
柳嬷嬷急忙过来将人扶住,声音亦是发颤:“夫人,这,这不会是真的吧?”
倘若老爷说的是真的,那小曹氏这个继母可就真做到头了!先前给庶女扣上一个灾星罪名,如今又将庶女介绍给一个虐女的禽兽,倘若是真,那她小曹氏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小曹氏显然也意识到这问题,颤抖着双唇问柳嬷嬷:“可嬷嬷,姐姐当时跟我保证,那庞环,那庞环是个好的呀!”
她笃信姐姐,即便有先前妖道之事,可姐姐已经解释明白,她也是被蒙骗……
“姐姐,是不是也被骗了?”小曹氏问柳嬷嬷。
这次,一向认同她的柳嬷嬷没再第一时间给出肯定,而是反问了句:“夫人,大姑娘……真的不知情吗?”
真的不知情?
小曹氏张大的嘴巴许久未合上,一向信任姐姐的她,这次终于迟疑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小曹氏终于弱弱地说了句:“我……我要去问问姐姐。”
问问她是否依旧不知情?
问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小曹氏虽对大曹氏盲目信任,但不是真的傻,细想从前种种,这其中存在的众多不合理被捡拾出来,这一刻,心中那座对姐姐百分百信任的大桥,终于裂了缝。
荣华院,薛老夫人听花嬷嬷叙述完,不由叹口气:“这一次,曹氏怕是真的要伤着了。”
花嬷嬷安慰她:“老夫人别太担心,大夫人看着急躁,但还是能扛事儿的。这次看清那位也好,从此情谊断了,便也再无人能搅大夫人心境了。”
“但愿如此吧。”薛老夫人垂下眼眸,低声道:“也不知霖儿那丫头知道这消息会怎样?”
千霖知道会怎样?自然是乐得轻松。此时,她正在听阿池从外面听来的另一条消息。
“眼下城里面都传来了,那步太傅竟然在原配孝期里与继妻有了私情,那位步家二姑娘的真是出生日期,比实际要大三个月!”
“天哪,这真的假的?步太傅不是太子老师,最重礼仪,怎么会做这种事?”秋果惊愕到不敢相信,“而且我也见过那位步家二姑娘,最是个懂礼的,是许多姑娘们最崇拜的人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候人看着面善,可实际上心黑的要死!”经历过无数社会打击的阿池帮秋果科普。
秋果还是不敢相信,不由问千霖:“姑娘,您相信这是真的吗?”
千霖看她一眼,小丫头眼里是满满疑惑与不可置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崩塌。
她勾唇笑了笑,说:“是不是真的,就要看有没有人继续往下挖了。”
信仰实则是个双面刃,可以聚集光芒,也可以在崩塌的时候将人伤得体无完肤。
就比如,眼下的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