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的白色奥迪卡在停车位前第五次熄火时，后视镜里突然冒出个戴墨镜的脑袋。
那人单手撑在她车顶上，衬衫袖口露出的机械表盘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需要我帮你叫拖车公司吗？设计总监？”
“我认识你吗？”沈沐把空调风开到最大，后脖颈的汗珠还是顺着脊椎往下滑。
倒车影像里歪斜的黄线像在嘲笑她，就像后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经病。
墨镜被两根修长手指勾下来，露出双上挑的桃花眼，“连PPT排版都不会调间距的沈同学，现在连停车位的尺寸都算不准了？”程邵阳敲了敲她贴着实习标志的车窗，“往左打半圈——你是打算用保险杠给柱子抛光？”
沈沐猛踩刹车，后视镜里的男人踉跄半步。
“方向盘，不是转经筒啊，沈总监！”
她看着镜子里程邵阳气急败坏扶正领带的模样，突然想起高三那年这混蛋把她作业本塞进碎纸机的旧仇，空调出风口吹得她虎牙发凉：“程同学这么热心，不如帮我写转正报告？”
“行啊。”程邵阳突然俯身凑近半开的车窗，松木香水味混着他指尖敲在车顶的节奏，“前提是你的PPT别像停车技术这么烂。”他像变魔术似的从西裤口袋掏出工牌，烫金的首席技术官（CTO）字样在沈沐眼前晃了晃。
等沈沐踩着十厘米细高跟冲进18楼洗手间补妆时，镜面砖映出她烧红的耳尖。
手机在林小夏送的新款托特包里疯狂震动，闺蜜的语音消息带着看热闹的雀跃：“你猜猜程魔王今天为什么来总部？听说技术部要跟设计组联动开发新产品！”
“叮——”
电梯门在18楼开启的瞬间，沈沐就后悔没听林小夏“走安全通道消消食”的建议。
程邵阳单手插兜倚在轿厢角落，目光扫过她薄荷绿西装外套配鹅黄丝巾的打扮，喉结可疑地动了动：“沈总监的极简风……挺像我们新装的无线网络（WIFI）路由器。”
“那程总每天穿得像程序员的代码——”沈沐盯着他黑衬衫银灰领带的搭配，刷卡按亮25层，“黑白灰，毫无新意。”电梯镜面映出他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她假装研究楼层指示灯上跳动的数字，余光瞥见他偷偷把松开的领带结又系回原位。
当沈沐第N次把签字笔戳进会议记录本时，行政部的露西（Lucy）正举着手机绕场拍摄：“咱们首席技术官特意从深圳飞过来盯项目……”视频镜头扫过程邵阳的瞬间，那家伙居然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沈沐的钢笔在纸上洇出个墨点。
“沐沐！”林小夏猫着腰从后门溜进来，往她手里塞了罐冰镇乌龙茶，“听说你把咖啡泼程魔王衬衫上了？干得漂亮！”人力资源总监（HR总监）的金属胸针在沈沐眼前晃成虚影，“不过你猜怎么着？他助理刚才问我哪家干洗店能去红酒渍……”
沈沐捏扁易拉罐的动静惊动了前排的程邵阳。
那人转着钢笔回头，目光掠过她沾着水珠的指尖，突然用口型说了句“八点钟方向”。
等沈沐下意识转头，正看见落地窗上自己咬牙切齿的倒影，而罪魁祸首已经转回去在投影仪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霸王龙。
手机在会议桌下突然震动，沈沐瞥见“安居客”的号码时差点碰翻面前的矿泉水瓶。
中介小哥的声音穿透会议室冷气：“沈小姐，翠湖天地那套房子的房东说随时可以来拿钥匙……”窗外的夕阳给程邵阳后脑勺镀了层金边，他正把白板笔抛起两米高又稳稳接住，笔帽上的小恶魔挂坠晃得人心烦。
……
中介公司的薄荷绿墙纸被沈沐指甲抠出第三个月牙印时，程邵阳正用钢笔在租赁合同上戳出个黑洞。“王经理，“他敲了敲印着“诚信为本“的亚克力桌牌，“贵司的数据库是拿乐高积木搭的？“
“这这这真是系统故障！“王经理的秃脑门在中央空调下泛着油光，鼠标在两人之间来回比划，“您二位都是线上签约，这间loft其实......“他突然举起计算器挡住脸，“支持合租！“
“我付了全年租金。“沈沐把钥匙拍在桌上，金属撞击声惊飞了窗外歇脚的鸽子。
程邵阳的工牌不知何时翻到背面，贴着张泛黄的拍立得——正是高三那年沈沐被他画成花猫的课堂睡颜。
“巧了，我押金是沈小姐的三倍。“程邵阳用那张羞耻照片扇着风，腕表在夕阳下晃出光斑，“不过要是有人怕黑不敢住......“
“谁不敢住！“沈沐扯过钥匙串时勾散了丝巾，薄荷绿布料轻飘飘落在程邵阳膝头。
两人同时去抢，脑袋“咚“地撞在一起，震得墙上“年度销冠“锦旗哗啦作响。
当密码锁发出“欢迎回家“的机械女声时，沈沐正举着卷尺横在玄关：“以水晶吊灯为界，东边归我西边归你。“她故意把卷尺弹向程邵阳的方向，金属头“啪“地打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鞋上。
“幼稚，这么多年了，报复心还像小学生。“程邵阳拎着行李箱跨过楚河汉界，箱角精准撞翻沈沐摆在吧台上的招财猫。
瓷片飞溅的瞬间，两人同时蹲下身，程邵阳的领带尖扫过沈沐手背，惊得她打翻了量衣尺。
“沈总监的领地意识，“程邵阳捏着半块猫耳朵挑眉，“比我们公司的防火墙还变态。“
“程总的入侵程度，“沈沐把碎瓷片扫进印着恶魔头像的垃圾桶，“堪比电脑病毒。“
夜幕降临时，沈沐在卧室门贴上“恶犬勿入“的便利贴，转头就听见程邵阳在客厅打电话：“对，要最吵的机械键盘......没错，青轴。“她咬牙切齿地把空调调低五度，下一秒就听见隔壁传来震天响的摇滚乐。
程邵阳倚在厨房岛台煮泡面时，沈沐的草莓牛奶“恰好“泼在他预留的插座旁。
他对着泛着奶香的插孔叹口气，从行李箱掏出个防水的透明文件袋——里面那本黑色烫金笔记本正在暖光灯下幽幽反光，封皮上“技术代码“四个字嚣张得仿佛在跳踢踏舞。
凌晨两点，沈沐被咕咚声惊醒。
赤脚摸到厨房，发现程邵阳的笔记本大剌剌摊开在料理台上，满页鬼画符般的代码间还穿插着奶茶配方。
她对着“混世魔王特调“那行字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注意窗外飘过的雨丝正悄悄打湿了笔记本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