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顾承泽,是在深秋的午后。那是一个阳光慵懒地洒在街角的下午,空气中弥漫着落叶的清冷气息,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我所在的咖啡厅坐落在一条安静的小巷里,木质的招牌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咖啡厅里飘着淡淡的焦糖香气,那是我刚刚煮好的焦糖玛奇朵散发出的诱人味道。我正低头擦拭着咖啡机,机器的金属表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冷的光泽。就在这时,门铃轻响,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划破了咖啡厅的宁静。
抬头望去,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推门而入。他站在门口,微微低着头,仿佛在适应室内的光线。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却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漆黑深邃,像是两颗隐藏在黑暗中的宝石,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他缓缓地走进来,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沉重,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他的目光在咖啡厅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我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一杯美式咖啡,谢谢。”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淡淡的忧郁和疲惫。
我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回过神来,开始熟练地操作咖啡机。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当他从我手中接过咖啡时,我忍不住触碰到了他的指尖——那指尖冰凉得不像活人的温度,仿佛他刚从寒冷的雪地中走来。他微微一笑,道了谢,然后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却照不出一丝血色。那一刻,我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怜惜。
从那天之后,他每天都会来,总是在同一个时间,点同一杯咖啡,坐在同一个位置。渐渐地,我们开始有了交谈。我得知他叫顾承泽,是一家投资公司的总裁,今年二十八岁。他的生活看似光鲜亮丽,可他总是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仿佛他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的手总是这么凉。”有一天,我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我读不懂的苦涩:“天生的,改不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亲密。他会在我下班后等我,带我去看午夜场的电影;会在下雨天突然出现在咖啡厅门口,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为我遮风挡雨;会在深夜里给我发消息,说想听我的声音。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让我感到温暖,也让我对他越发依赖。
然而,直到那个雨夜,一切都被打破了。
那是一个瓢泼大雨的夜晚,我们刚看完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雨水倾盆而下,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执意要把外套披在我身上,自己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我们走在雨中,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我的世界。走到停车场时,他的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
“承泽?”我惊慌失措地扶住他的手臂,却发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没事,”他勉强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虚弱,“可能是有点累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软倒下去。我惊慌失措地抱住他,却摸到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脸色苍白得吓人。
“药……”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大衣口袋,“左边的……口袋……”
我手忙脚乱地翻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白色药片塞进他嘴里。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
“对不起,”他靠在我怀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吓到你了。”
我紧紧抱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你到底怎么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最后,他轻声说:“先天性心脏病,从出生就有。医生说……我可能活不过三十岁。”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原来他苍白的脸色、冰凉的手指、总是疲惫的神情,都是因为这个。原来他每天来咖啡厅,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在发抖。
“因为……”他抬起手,轻轻擦掉我的眼泪,“我不想让你难过。”
从那天起,我开始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我辞掉了咖啡厅的工作,搬进了他的公寓。每天早晨,我都要确认他的心跳是否还在跳动;每个夜晚,我都要听着他的呼吸声才能入睡。他总说我太紧张,可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后一秒。
然而,命运并没有因此而对我们仁慈。直到那天,他的母亲找上门来。
那是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在我身上扫过,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她的出现,让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小姐,”她开口,声音冰冷,仿佛能冻住空气,“我希望你能离开承泽。”
我攥紧了围裙的边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为什么?”
“因为你只会让他更痛苦。”她从包里拿出一份病历,递到我面前,“他的病情在恶化,医生说他最多还有半年时间。而你,只会让他舍不得离开。”
我感觉呼吸变得困难:“可是……”
“没有可是。”她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你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半夜给你发消息吗?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在睡梦中死去,再也见不到你。你知道他为什么总是看着你发呆吗?因为他在数着还能看你多久。”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化作一片模糊的水渍。
“如果你真的爱他,”她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无奈和哀伤,“就让他安心地走吧。让他不要再为了多陪你一天而强撑着,让他……可以没有牵挂地离开。”
那天晚上,我收拾了行李。顾承泽回来时,我已经站在门口,行李箱放在脚边,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表情。
“夏夏?”他疑惑地看着我手中的行李箱,眼神中满是不解和担忧。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承泽,我们分手吧。”
他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仿佛被一记重拳击中了胸口:“为什么?”
“因为我累了。”我说着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声音却在微微颤抖,“我不想每天提心吊胆,不想半夜被你的消息吵醒,不想……”
“你在说谎。”他打断我,声音颤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我不爱你了。”
说完,我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向电梯。他追上来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生疼。
“看着我,”他强迫我转身,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抬起头,对上他通红的双眼。那一刻,所有的伪装都土崩瓦解。我扑进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遍遍地说,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我不想离开你……”
他紧紧抱着我,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里:“那就别走,求你……”
我们相拥而泣,直到他的身体突然僵住。我感觉他的心跳变得紊乱,呼吸急促起来。
“药……”他艰难地说。
我手忙脚乱地翻出药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承泽!承泽!”我扶着他慢慢坐在地上,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开始发紫。
“夏夏……”他的手指无力地抓着我的衣角,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别怕……”
救护车来的时候,他已经陷入昏迷。我跟着上了车,握着他冰凉的手,一遍遍地说着“坚持住”。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可我依然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
手术室的灯亮了整整一夜。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膝盖抵着下巴,双手紧紧抱着双腿,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望着手术室的门,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偶尔有护士从我身边走过,我都会下意识地抬头,希望能从她们的眼神中读出一丝希望。可她们只是匆匆而过,没有人给我任何回应。
天亮时分,医生终于走了出来。我立刻站起来,却因为腿软差点摔倒。医生摘下口罩,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和遗憾:“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那一刻有颜色。我跌跌撞撞地冲进手术室,看到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的面容依旧苍白,却带着一丝安详,仿佛终于摆脱了病痛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