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归来的陈善恭

叶宗留的心中十分清楚,他不能寄望于攻出的第一棍,就能把许忠打倒取得这次比武的胜利。

因此,他在怒吼中打向许忠的一棍,乍一看好像用足了力气,其实也只是一个假动作,他的制胜一击,需要针对许忠的应对方式来临时决定。

现实中,可没有话本里的回合一类的扯淡的说法。

许忠见到叶宗留攻出的一击,立刻感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到银矿里当看守的这几年虽然一直都在打碾压局,而且打的人里边还没有几个人能还手。

可是,他过去战斗的经验还在,他的直觉在提醒他危险来了。

许忠在这样的时候选择相信自己。既然不能判断叶宗留的进攻是不是虚招,那就直接不计较了,对面前的敌人发动对攻也就是了。

于是,他用足了十成力气,挥棍打向了叶宗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许忠的长棍会后发先至,在叶宗留打中他之前,先一步打中叶宗留肩膀。

可是意外就在这时发生,叶宗留在电光石火之间变棍为枪,改打为戳,以自己右臂被打中为代价,一棍戳中了许忠的胸口。

许忠伤在胸口,瞬间连呼吸都让他胸口有些疼痛,他自然也就无法再做出什么动作来了。

叶宗留见状忍着右臂上臂的疼痛,迅速地再一次向许忠发起了进攻,一棍打在许忠的右臂上臂的位置,把本就痛苦的许忠一棍给打倒了。

然后,他就坐到了地面上。

原本吹在他后背上的风,这时候好像变得更大了,可是,这股风让已经大汗淋漓的叶宗留感到畅快无比。

无论如何,他一次的比武赢了。

他身后有整整二十名的家丁,即便对面反悔想要杀了他们,也不会掂量一下他叶宗留是不是他们能轻易杀死的。

叶宗留不认为,那些人愿意为了那样一点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与他为敌。

果然,那些人很快把陈明远,也就是陈善恭交给了他。

……

“那次比武之后,我本以为他们还会犹豫一二,可是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就把陈善恭的父亲交给我了。那之后第三天下午,我们还没有离开山区他就病死了。”

叶宗留的思绪这时终于回到现实。

“他死前跟我说,如果人死有灵,他们愿意在地府结草衔环以报我,也愿意来世为我的子女给我送终。他那儿子的命,以后就只能交到我这了。”

“然后,你收了那孩子为徒?”

“是的。我本就挺喜欢那个孩子,他的性子坚韧,人又聪明,读书习武都比我有更高天赋。为人孟浪的我,有那样一个弟子才算没白活。”

“你也考过科举?”

“考过,不成。虽然真要花钱也有一些办法,让我科举走得更远一些,但是我的性子也就那样,最后还是决定花钱当了一个小吏了事。”

叶宗留说到这笑了出来。

“后来,我就一边混着,一边教那个孩子读书习字和练武。那时家父还未去世,没少跟我说,我若像陈善恭一点,也能让他少生不少的气。”

于谦笑着摇了摇头。

他能理解叶宗留的父亲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的老人家,他过往的人生里也没少见到。

“然后就是,陈善恭做得越来越好了。他也在不久前成了童生,正常的话下一次院试他就能试着考秀才了,可惜,我不得不让他死中求活去北京了。”

叶宗留说着,倒了一杯面前桌上茶壶里边的白水,像喝酒一样豪气十足的将之一饮而尽。

“最近这十多年,私采银矿的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像话了,早就对此悲观的我一直都在收集证据,我这样做,就让我陷入了万分危险的境地中。

“我收集的证据只要递了上去,现在的朝廷是一定不可能不管的,因为任谁按照他们现在干的事情来判断,只能得出他们一定会逼出民变的结论。

“现在的大明根本没到土崩瓦解的阶段,自然是不可能放任他们胡作非为,否则民变一起,兵过如篦,那样要死的人就更多了。

“我死了,陈善恭自然是也会死,所以我就让他去了北京了。这样的话,他即便是告发不成,天高海阔,哪去不得?我也可以在这时候,在这里等。”

叶宗留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

于谦也听入神了,静静地等他把话说完。

“可惜,我也只是在这里等,等那些来杀我的人过来杀我,我到时候能带走一个是一个,带走两个我也不亏,带走三个那更好了。”

于谦也不能不认同这个观点。

他自问换成自己是叶宗留,也会干出同样的事情。

“子渊兄,我听您的口音,应该是南方人没少在北方当官,我有一事相求。”

于谦一听这话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叶宗留这样的人,不可能想不到,他是一个上边来的官员,进而得出一个,自己与那些贼人不是一伙的人的判断。

“绍远兄请说!”

“我死不死无所谓了,我年纪说小也并不小了,陈善恭那孩子他还年轻,您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拉他一把,他只要活着是一定会回来处州的。”

叶宗留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陈善恭那样的人,不可能不回来与他同生共死,也不会自己跑到蒙古一类的地方苟且偷生,或者当一个张元一样的人物带领异族攻打大明。

这是他的一个失算。

“我答应你!”

“多谢!”

然而就在这时,外边突兀地传来了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

陈善恭也在这时候,就要再一次见到他的老师叶宗留了。

他在之前为之抄书那一家大官给的一个信物帮助下,借助了大明的驿站体系,换人不换马,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赶回了处州这处相对偏远的小镇。

这里,是叶宗留与他说好了的,自己会躲藏的地方。

现在的他,打扮上像极了一个忙着办差的年轻的差人,身上的书卷气,被他通过妆容遮掩得差不多了。

他离叶宗留居住的地方越近,越觉得现状不太对,有些与他一样化妆的人,竟然不时地出现的同时,还好像与他一样在赶向叶宗留隐居的地方。

这明显有大问题了。

陈善恭换了好几种方式,不动声色地潜入到了陈善恭家后院的院墙。

而在这时,院子大门的方向果然传来了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他立刻翻墙冲进了院子,随后看见了院子里除了叶宗留外,还有一个文雅的老先生与一个英武的少年人。

那个少年立刻发现了他。

叶宗留转过身,眼中先是困惑,随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陈善恭也笑了。

他们师徒两人,现在是再次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