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禄点头移开警戒带，正要推门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他转身看见一位气质如电影明星的男人大步走来，伸手示意握手。
那人灰发间夹杂金丝，古铜肤色衬得眼眸愈发深邃，仿佛刚从海边度假归来。
高天禄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我是黄高，A市总医院的院长。”男人用力握住警察的手摇晃，力道大得近乎夸张。
前一天，高天禄曾试图预约与他会面，却遭拒绝，仿佛这位院长不屑与警察打交道。若非手头有更紧急的事务，高天禄本会坚持到底。
“抱歉。”黄高补充道，“昨天实在抽不开身，日程挤得密不透风。”
高天禄颔首，注意到黄高正打量沈群和云集，便主动介绍。
“恐怕我和沈医生早就认识了。”黄高语气骤然冷淡。
“好记性！”沈群嚷道，“八年前你们被那群该死的细菌搞得焦头烂额，还是我帮的忙呢。”
黄高转向高天禄：“他们在这儿干什么？”语调毫无友善。
“他们在协助调查。”
黄高眯眼点头，似在掂量警察的话。
“周一我会向简民医生汇报你们来访的事。不过，警官，我先来打个招呼——只要您需要，我随时提供帮助。”
“多谢，眼下我们资源充足。”
“还有件事想拜托您。”
“请讲。”
“短短两天内连发两起命案，希望您能尽量低调处理，尤其是今天这桩案件的骇人细节。此外，任何待公开的信息请先经我院公关部审核。我们必须维护机构声誉，避免连带损害。”
“恐怕部分敏感信息已流入媒体。”高天禄坦言，“我不清楚还有多少泄露，但不得不开了场简短发布会。保证未透露细节——这种案件，保持缄默为上策。”
“我完全赞同，尽管动机不同。”黄高道，“无论如何，感谢您在此不幸事件中的协助。祝调查顺利。”
“多谢。”高天禄回应。
黄高转身离去。
“真是个混蛋！”沈群骂道。
“我打赌他是顶尖学院毕业的。”高天禄语带酸意。
“赶紧收工吧。”云集催促，“我还得回去工作。”
警察推开门，三人步入办公室。
云集在门口踌躇片刻，高天禄和沈群径直走向宿友的办公桌。
云集缓缓环视房间，置身于亡友的空间令她痛感失去之重。五周前她才认识宿友，心底却明白自己从未真正了解他。
即便如此，她仍喜欢他，甚至可能爱过他。直觉告诉她，他是个好人——他曾在她需要时慷慨相助，而她也自认在某些方面利用了他，愧疚如针刺般袭来。
“云集，过来。”高天禄喊道。
她正要过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部门接线员通知：一例警方羁押人员死亡需即刻尸检。她承诺一小时内返回，并请对方通知马文准备。
涉及警方监管的死亡案件总牵扯政治风险，尸检必须当天完成，不得拖延至周一。
“这儿材料不少。”云集归队后高天禄说道，“这几页标了星号，可能是重点。”他将文件递给沈群，后者扫了一眼又传给云集。
上面是孟斯年医生和广文乐的履历。
云集细读后沉吟：“广文乐主动申请夜班，加上调动时间点，至少算可疑。”
“他的逮捕记录怎么没在这儿？”高天禄皱眉，“涉及管控药物的人，这份记录本该提交给禁毒局申请材料。”
云集耸肩。
“这还有份宿友标注的名单。”高天禄抽出另一叠纸，“11月中旬到1月中旬从A市第三医院转来A市总医院的七人。”
沈群检查后递给云集。
她记下所属科室：“这些人都有机会接触患者，尤其在夜班时段。”
警察点头：“简直帮我们省了力气。看这份名单——过去半年被医院解雇的八名医生，随便哪个都可能是想报复博远集团的疯子。”
“这剧情耳熟。”沈群冷笑，“不如把我的名字也加上去？”
“得组织团队排查了。”高天禄叹道，“如果广文乐不是凶手，就得审所有人……等等，这是什么？”他指向文件堆上的光盘。
“看看内容。”云集提议，将光盘插入宿友的电脑，迅速输入密码。
沈群挑眉，她却佯装未见。
光盘存有云集经手病例的电子档案，包括A市第三医院的记录。她推测宿友调取员工档案时一并拷贝了数据，便向高天禄解释内容，并请求带走光盘辅助后续分析。
警察沉吟：“能复制一份吗？”
云集备份后说：“纸质材料也请复印，我晚点细读或许能有新发现。附近该有复印机。”
“行。”高天禄同意，“材料太多，多份备份稳妥。”
复印机在办公室外，云集将宿友的名单全部复印。完成后，她向沈群和高天禄道别：“我得回去了。”
“要我陪你吗？”沈群问，“想回家的话，我替你值班。”
“不用。”她摇头，“忙起来比干坐着好。你要来也行，随你。”
沈群看向高天禄：“接下来什么计划？”
“先盘问尸体发现者，再会会广文乐，查他的枪是否被追踪到。拿弹道学吓唬他，说不定能让他全招。”
“介意我跟着吗？想见识下这位广文乐。”
“随意。”
沈群转向云集：“一会儿见。需要的话，我帮你做那个羁押尸检。”
“没问题。”她微笑，“但谢谢你处理了之前的案子，真心话。”
云集拥抱两人，与沈群多停留了一秒，甚至捏了捏他的手臂才离开。
走出行政楼前，云集拐进女厕。
她把光盘和复印件搁在洗手台，进了隔间。
如厕时，思绪翻涌——宿友蹊跷失踪、两名少年因恶作剧丧命，这些悲剧提醒她：人类如世间万物，始终在深渊边缘摇摇欲坠。
擦拭时，她忽然愣住：卫生纸上有一小块血迹。她在出血！
本能地，她蜷缩起来。尽管血量极少，但据她模糊的产科知识，孕早期见红绝非吉兆。然而，她早忘了医学院的产科课程，不敢妄下结论。
“为什么总在周末出状况？”她暗自抱怨。
想咨询林燕婉，又不愿周末打扰对方。再擦一次，血迹未现，稍感宽慰，但结合腹痛，情况仍不容乐观。
洗手时，云集凝视镜中的自己。
连日失眠让她面容憔悴，眼下乌青堪比田海露，脸色苍白如纸。她预感更多考验将至，只能祈求自己尚有足够心力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