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向常慧心,“听说你们今天出去了?”
常慧心点点头,攥紧了女儿的手,如临大敌。
“娘娘寿辰将至,我带姝姝出去,给皇后娘娘购置生辰贺礼。”
昌顺侯府送给皇后娘娘的生辰贺礼,常慧心早早就准备好了。
原本姝姝只是小辈儿,也不用特意给娘娘准备什么,这不是已经在皇后娘娘跟前挂了号,且收了娘娘那么多谢礼么?
谢礼虽说是娘娘替秦王殿下送的,但不管怎么说,都太贵重了。
其中几匹专供后妃的贡缎就不说了,里边还有两套上好的头面首饰,再就是御膳房出来的糕点,以及小姑娘们都喜欢的珠花、帕子、香囊之类的小物件,最后是专供皇后娘娘用的胭脂水粉。
东西准备的齐全,又都送到了赵灵姝心坎上。赵灵姝高兴,恰逢娘娘寿辰将至,她自然得亲自送一份贺礼过去,才好全了这段厚赐。
老夫人点点头,“既如此,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思潼和溪儿也要去赴宴,两人正想出去购置些衣裳首饰。”
老夫人没提她,只提二房的母女,但若只是因为罗思潼和赵灵溪没占到便宜就将他们留下来,说实话,老夫人对二房真没好到这份上。
常慧心将为难两字挂在脸上,“弟妹和灵溪这个夏季,购置了十几套衣物,难道还没有衣服穿?”
赵灵姝说:“娘,你这话就不对了。二婶和灵溪哪里是没衣服穿,那明明是有便宜不占,心里酸么。”
罗思潼一下涨红了脸,“灵姝,你说的什么话。”
赵灵姝挑眉,“难道我说的不对?还是说,你们没打算让我娘替你们出钱,添置衣裳首饰,而是准备自己掏这笔钱?若真如此,那何必非得让我娘带着呢,你们自己去不更好?
二婶,谁也不是憨的傻的,你们把我娘当肥羊宰,我娘念着一家子和睦,不和你们计较,可你们也不能得寸进尺,真把我娘兜里的银子,当成你们自己的。做人啊,还是要点脸吧。”
罗思潼脸红的滴血,端庄的模样都端不住了。
她朝老夫人求救,“娘,您听听灵姝说的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大嫂帮我们买东西?”
“没有么?真没有的话,刚才赵灵溪看见我和我娘回来,就不是一副债主的模样了。我也真是纳了闷了,我和我娘买东西,花用我们自己的银子,你们怎么那么大意见?还为什么不带你们去?你们是天王老子还是生身父母,作甚让我娘捧着供着?”
常慧心拉住女儿的手,“姝姝别说了,到底是一家人。”
赵灵姝冷笑,“娘,你把人家当一家人,人家可不是这么想你的。你仁善,想着吃点亏就吃点亏,只要家里人和气就好,可有的人她不那么想啊。她把你的仁善当好欺,这样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乞丐都不屑与之为伍。”
“姝姝,你二婶他们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真不是的话,倒是把之前借娘的银子还了啊。每次出门都让娘花钱,珠宝衣衫他们没少买,却连请娘吃一根糖葫芦都不乐意,这样的妯娌,娘你可擦亮眼睛吧。”
赵灵姝明面上说的是二房母女,其实说的未尝不是老夫人。
昌顺侯府银钱紧张,早些年来入不敷出,全靠老祖宗留下的那点积藏过日子。在常慧心没嫁过来之前,那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日子别提多艰难。
常慧心嫁过来,日子好过了。
常慧心有钱啊。
有钱她还没儿子,底气不足,只能任人欺负。
往日里府里四时八节走礼,老夫人是全不管的。
她捏着府里的大权,只分给常慧心管家的差事。常慧心名义上是掌家夫人,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她充其量只是个管家。
管家只管事不管银子。
每次府里要走礼,老夫人都装聋作哑、装憨做傻。言而总之一句话,想从她口袋里掏银子,想屁吃去。
常慧心年轻,也拉不下脸,每每遇上这样的时候,都是自掏腰包。
这些年,常慧心填补进昌顺侯府的银子,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
就这老夫人还不知足,日常还要在常慧心身上刮一层。
什么赴宴没首饰了,换季没衣裳了,想吃哪里的糕点菜肴了,相中了那件屏风花瓶了。
后边这些小头且不说,只当孝敬老人了,可你一家子吃喝全不掏钱,只让常慧心这个长媳供着,府里的运转全靠常慧心的嫁妆撑着,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赵灵姝眼角耷拉下来,一股刻薄的劲儿,“有些事儿以前我不说,也不拦,是想看看你们究竟有多无耻。我倒是没想到,你们装憨弄傻十多年,也真是怪有毅力的。就是那破皮无赖到了你们跟前,都得退让三分。”
赵灵溪不哭了,此时也跟着涨红了一张脸。
看见赵灵姝的视线扫过来,她忙用帕子捂住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比起赵灵溪年小还要点脸,罗思潼脸皮可是够厚的。她过了最初那段狼狈后,这时候面上的羞惭之色竟渐渐淡去。其无耻至极的程度,让赵灵姝称叹。
“灵姝,你这话说的让人不知如何往下接。那是我们要占你娘便宜么?那不是你娘要与我这个妯娌打好关系,强硬送我的?再来,我平常也没少给你娘送东西,我和你娘有来有往,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我贪婪无耻硬扒着你娘占你娘便宜了?”
赵灵姝撇嘴,“你是给我娘送东西了,送两支梅花,送一个桂花香囊,送一点莲子,再送点果子……总之都是园子里和庄子上的东西,又不要钱,又不需要你麻烦,你只要动动嘴就是了。原来是这么个送东西,那你可真够‘有心’的。”
“你们俩别说了,我这脑袋又疼起来了。”老夫人捂着头上的抹额,哎呦哎呦直叫疼。
老夫人头上的伤,满打满算都没两天,按说伤的重,尽可能要让伤口晾着,毕竟大热天,伤口容易发炎。
但老夫人自诩为是府里的老太君,昨天没想那么周全,被谢姑姑看到头上的伤,丢尽了颜面,为防再被外人看了去,她今天起身就将抹额带上了。
褐色带蓝宝石的抹额,挂在老夫人的额头上,衬得老夫人本就蜡黄的脸,更是阴沉晦暗。
抹额紧紧勒住伤口,看着就不舒服。偏赵灵姝气势张扬,咄咄逼人,罗思潼理亏却不想着怎么错开这茬,还硬要跟赵灵姝这孽障辨个输赢,真是蠢得老夫人不忍直视。
老夫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也怕赵灵姝不讲究,一会儿把她扯出来。
她这些年做的事儿,可比老二家的过分的多。
老二家的最起码没索要常慧心的嫁妆,也没贪墨常家送给常慧心和赵灵姝的年节礼,她不成,她看见什么好东西,就想搂到自己私库里。
老夫人做事不要脸,这时候却要脸了。
她还不想被个小辈儿,将一辈子的体面掀了。
于是她啊呜叫了几声疼,再次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