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裂纹里的龙影

铜丝震动的频率和防护罩裂纹的走向有了一种很微妙的共振。

陆明嗓子眼里像是有两种完全不一样的音律在翻滚,左边的臼齿因为咬得太狠了,都渗出了一点血腥味。

他瞅见苏九棠脖子那儿青黑色的图腾在掉色呢,原本那些盘成卷草纹模样的线条,这时候就像被火烤着的蜈蚣似的,扭得特别厉害。

“松香!”陆明冷不丁地吐出这个词儿,这可是鄂伦春萨满做鹿皮鼓的时候用来固定铜簧的秘方。

他一咬牙扯断了一截铜丝,带倒刺的金属边一下子就把虎口给割破了,沾了血的铜丝被他很准地朝着防护罩裂纹最密的地方甩了过去。

沾了血的防护罩突然就凝结出像霜花一样的结晶,掉下来的黑色釉泪在离苏九棠眉心半寸的地方怪异地停住了。

陆明耳朵后面传来细细碎碎的骨裂声,他的颧骨上开始出现类似窑变开片那样的木纹,那些暗红色的纹路顺着下颌线朝着咽喉那儿蔓延开去。

“阿木的弓箭……”机械脊椎卡住的徐九斤突然含含糊糊地发出了喉音,十二枚瓷片倒刺稀里哗啦地抖落着明代青花瓷特有的苏麻离青色。

陆明的瞳孔一下子就缩紧了,他突然想起来,三年前在鄂伦春那地窨子里看到的断箭,箭簇上沾着的就是这种钴蓝色啊!

就在窑顶“轰”的一声塌下来的瞬间,周老窑那有些佝偻的身影从像釉泪瀑布一样的地方冒了出来。

这老人眼睛是机械的,上面布满了铜绿,这时候射出一道光束,把悬浮着的黑色釉泪给熔成了好多小小的汝窑开片。

老人嘴里念叨着:“双龙戏珠纹,原来真的藏在雨点釉里呢。”然后啊,他那满是齿轮的右手一下子就刺进了自己的胸膛,暗金色的齿轮油就顺着明代官袍的纹样流了出来,还一边问着陆明:“陆小子,你还记得阿木那支箭的搭弦手法不?”

陆明一听,后脖子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想当年在地窨子里的时候,族老就是用鄂伦春的搭弦手法,把箭杆里暗藏的磁州窑密码给激活了。

陆明这时候染血的食指下意识地在铜丝上抹了一下,嘿,一道和童年记忆里一模一样的45度斜角血痕就出现了。

周老窑怒吼了一声:“涅槃窑得吸够双生匠魂的血才行!”这一吼,地上的瓷片就像跳傩戏似的,都蹦跶起来了,那舞步可诡异了。

苏九棠脖子上的图腾一下子就碎得干干净净的,皮下露出了一个龙形纹章,闪着机械那种冷冷的光,这纹章和周老窑左眼里的纹路就像照镜子一样。

她那染血的指尖在陆明脖子侧面的木纹上轻轻拂过,明清两代景泰蓝特有的月白和宝蓝颜色,就顺着污染的纹路慢慢晕染开了。

徐九斤身上的机械关节冷不丁地喷出好多陶瓷粉尘,那些沾着永乐官窑印款的青灰粉末啊,就在空中聚成了八爪鱼的样子。

陆明嘴里被血泡着的铜丝发出凄惨的声响,就像在哭一样。

鄂伦春驯鹿调跟景泰蓝掐丝的手艺在他舌尖一碰上,就弄出了像冰裂纹似的音波。

防护罩上的霜花结晶一下子就疯长起来,变成北宋雨点釉那种特有的银毫光斑,把机械触手就给钉在半空中了。

“就趁现在!”周老窑的机械臂一下就扎进自己的心口,藏着的半块匠魂图鉴和苏九棠脖子上的纹章就共鸣起来了。

陆明瞅见自己手臂上的木纹一下子长出明代榫卯结构那样的脉络,苏九棠滴下来的血珠子就顺着这些木纹朝着窑火最旺的地方滑过去了。

有个比窑变还古老的震动从地底下传上来,可火焰里冒出来的颜色不是他们平常看到的金红色。

陆明在还没散干净的音律声里听到阿木做鹿皮鼓时候的捶打声,那节奏和周老窑机械心跳的频率一模一样。

两滴血珠子刚碰到窑火就冻成了像冰种翡翠似的晶体,陆明手臂上的木纹突然就冒出明代《天工开物》图谱那种特有的靛蓝色荧光。

苏九棠脖子上的龙形纹章开始倒着转,原本被锁在青铜鳞片下面的暗红色数据流就像有生命似的,钻进她的瞳孔里去了。

“万历二十四年啊……”周老窑的胸腔里头,就像齿轮在那咬着似的,闷闷地响了一下。

半块匠魂图鉴呢,在血雾里投出了个不全的星图,只听他喊道:“双生匠魂要见血封门呐!”

窑底冷不丁传来琉璃碎了那种脆生生的响声,一个六棱柱形状的明代石碑就从土里冒出来了。

陆明的视网膜上还留着景泰蓝的釉色呢,这釉色和碑文叠在一块儿,看着特别诡异——那阳刻的《天工禁忌录》正文,居然是按照鄂伦春鹿皮鼓的捶打节奏来排列的。

他瞅见初代匠魂的影子在碑面上晃悠,那人拆分图鉴的时候,用的手势分明就是苏九棠平时鉴定文物的时候爱用的手势。

“磁州窑的跳刀纹可得小心着点!”苏九棠的警告被一种金属共振的声音给搅得变了样。

她头发里藏着的青铜短剑突然就高频颤抖起来,发出那种嗡嗡的声音,剑柄上永乐年间的“子冈”款识那儿,还渗出了黑血。

陆明瞧见剑身上出现的冰裂纹,和防护罩上的霜花结晶形成了一个特别精确的三十度夹角,这可是明代官窑检验次品的时候专门用的角度测量法。

就在短剑化作一道青虹刺进周老窑右眼的刹那,老人机械眼眶里一下子爆出好多汝窑天青色的纳米粉尘。

陆明闻到了一股铁锈味,这味儿他三年前在磁州窑遗址就闻到过——那些被残卷派改造过的纳米机器人,正在啃青铜剑上的包浆呢。

“嘿,这傩戏玩的是借刀杀人啊!”周老窑一边狂笑,一边猛地扯开官袍,好家伙,胸腔里露出来的齿轮组上居然嵌着半枚景泰蓝做的龙纹司南呢。

这时候,苏九棠脖子上的纹章一下子飞出去了,和那司南撞到一起,就出现了北宋水运仪象台那种浑天仪刻度的光影,特别神奇。

陆明呢,他耳后的木纹污染区突然刺痛起来,那些木质年轮里居然浮现出初代守灯人用朱砂标出来的二十八星宿方位。

窑顶“轰”的一声,在龙吟声里炸开了,青铜做的双头龙影缠着完整的匠魂图鉴就往天上飞。

陆明被气浪一下子掀翻了,就在那一瞬间,他瞧见龙影逆鳞那儿闪着和苏九棠短剑一样的子冈款识。

漫天都是掉下来的纳米粉尘,他左手小指突然就不听使唤了,摆出了鄂伦春族祭祀时候的三弯手势,这可是解开初代匠魂留下的磁州窑密码的关键指法呢。

“景德镇的地脉图……”苏九棠一边咳着血沫子,一边指着龙影飞走的方向,那些穿过云层的青铜鳞片正在空中一点点拼成明代御窑厂的分布图。

陆明瞳孔里的木纹突然就变成了增强现实(AR)投影,他看到林慕白的无人机群正从龙影标记的珠山北麓升起来,机翼上残卷派那黑底金纹的标志在月光下闪着像钧窑紫红斑一样的毒光。

在意识快要消失的最后半秒,陆明右手下意识地在满地的瓷片里乱抓。

我手指尖碰到北宋影青瓷的时候,那感觉冰冰冷冷、润润的,可特别了。

那些瓷片上有血渍,瓷片裂了缝,从缝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像青铜鼎器底款上那种饕餮纹一样的编码。

这编码啊,是用磁州窑白地黑花的那种技法写的密码呢,这密码就是他三年前在地窨子里拓印过的断箭铭文。

龙吟声全没了的时候,周老窑那个机械眼珠碎了,滚到了陆明的手心里。

有个金属球,里面镶着半枚景泰蓝司南,从这个球里头传来的声音,就和明代铜壶滴漏计时的刻度声响一样。

苏九棠那染了血的手帕掉到司南表面上了,手帕上绣着缠枝莲纹的丝帛突然开始倒着长了,把滴下来的血珠朝着司南缺了的西北乾位引过去。

地底传来的震动,突然就变了频率,有一种机械运作的声音,这声音比纳米机器人还古老呢,顺着木纹污染的脉络就钻进陆明的骨头里去了。

陆明最后看到的,是自己虎口伤口上凝住的血痂,那些暗红色结晶的角啊,居然和林慕白无人机群的飞行阵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