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青铜棺的黑暗中，四师姐的魂魄像条冰蛇缠在脊骨上。她的手指正插在我太阳穴里翻找记忆，玉蜘蛛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焦躁地划着卦象。
“原来你三岁就见过玉虚子的本体。“她的声音混着我的喉管震动，“那场瘟疫...是他用村民养蛊...“
棺椁突然剧烈震颤。我被迫共享的视野里浮现出恐怖画面——玉虚子正在啃食阿芜的残躯，每咬一口，他腐烂的头颅就新生出一块皮肉。更可怕的是，我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结印，金血在棺内画出传送阵。
“别抵抗。“四师姐操控我的嘴唇说话，“想去魂灯所在，就得学会共用这具身体。“
传送的眩晕感带着双重记忆。我时而看见四师姐跪在血池边，亲手将银铃钉入妹妹天灵盖；时而看见自己五岁时被师父按在寒潭，后腰的守宫砂烙进皮肉时腾起的黑烟。
落地时踩到的“地面“发出脆响。我低头看见满地都是风化的头骨，眼眶里开满猩红的往生花。玉蜘蛛突然暴起，蛛丝勒断正欲咬向我脚踝的花茎，断口处喷出的汁液竟是我的声音在惨叫。
“这是往生井的喉骨道。“四师姐借用我的眼睛观察，“踩到往生花的人，会永远重复死亡瞬间的哀嚎。“
前方雾气中亮起两点幽光。待走近才看清是盏人皮灯笼，灯下垂着具无头道尸，道袍上的云纹正是清虚宗百年前的样式。尸体手中紧握的卷轴突然展开，露出用金血绘制的星图残页。
“是初代容器的遗物。“四师姐激动得让我手指痉挛，“快用魂印...“
道尸突然抬手掐住我的脖颈。腐烂的胸腔里传出师父的声音：“好孩子，为师等你补全星图等了百年。“他的指甲刺入我颈动脉，“来，让师尊看看双魂容器的妙处...“
四师姐的魂魄突然反客为主。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插进道尸胸腔，拽出团跳动的怨火塞进嘴里。师父的投影尖啸着消散，而我的舌尖尝到了三百年前的雷劫气息。
“这是初代的天劫残焰。“四师姐喘息着退回识海，“能暂时蒙蔽玉虚子的感知。“
玉蜘蛛的丝线指引我们来到井边。所谓的往生井竟是颗竖立的巨大眼球，瞳孔深处浮沉着九盏魂灯。每盏灯芯燃烧时，井壁上就多出道容器的抓痕。
“要同时点燃两盏。“四师姐操控我的左手结印，“用你的金血，我的魂火。“
指尖刚触到井沿，整颗眼球突然翻转。我们坠入粘稠的晶状体中，看见三百具棺椁悬浮在血色泪海里。四师姐突然惨叫——她的魂体正被井水腐蚀，而我的金血却在疯狂吸收这些液体。
“原来如此...“我捏住试图逃离的四师姐魂魄，“你骗我进来，是想用井水洗去我的意识独占肉身？“
挣扎中，我们沉到泪海底部。这里堆积着历代容器的残破魂灯，灯油竟是她们临死前流出的血泪。四师姐的魂魄突然裂成两半，一半继续撕扯我的神识，另一半竟化作妹妹的模样哀泣：“阿姊停手吧...“
混乱间，我触碰到盏完好的魂灯。灯芯爆开的记忆里，终于看清真相——当年四师姐的妹妹自愿被炼成银铃，只为在魂飞魄散前将半缕残魂藏进灯油。而四师姐甘受百年噬心之痛，就为等来能承受双魂的容器。
“现在你明白了？“四师姐的残魂停止挣扎，“我不过是想让阿铃...“
泪海突然沸腾。玉虚子的本体撕开空间降临，他浑身镶满容器的眼球，每颗眼球都在复述我们的对话。我的七窍开始流血，双魂冲突让识海几近崩溃。
“真是意外之喜。“他掌心长出吸盘状口器，“吞了双魂容器，抵得上千年苦修...“
生死关头，四师姐的魂魄突然撞向那盏完好的魂灯。银铃自爆的冲击波震碎玉虚子半身，而阿铃残存的魂火趁机融入我的神识。在双重记忆的洪流中，我同时掐出两种法诀——左手召来往生井水，右手点燃魂灯烈焰。
“不可能！“玉虚子被水火结界困住的瞬间，井底所有容器残灯同时亮起，“区区容器怎能...“
“因为她们从来不是容器。“我咽下喉间金血，看着自己的倒影分裂成三百个少女，“我们是瑶池斩下的三千红尘劫。“
井水化作锁链将玉虚子拖向深渊时，四师姐的最后一丝魂火在我耳畔低语：“去婆娑林，那里有瑶池留给你的...“
玉蜘蛛突然吐出沾血的卦象丝线。跟着莹白蛛丝爬出往生井时，我听见身后传来玉虚子的诅咒：“你以为斩断的是我的本体？每个容器都是...“
诅咒被井口合拢的声响截断。我跪在满地往生花中，看着掌心浮现的银铃印记，突然尝到四师姐记忆里的那碗桂花酿——那是三百年前的中秋夜，她与妹妹在拜入师门前，最后的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