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个极大的诱惑！
如果不是那张纸，他会很愉快的答应，并对神将府心怀感激。
可偏偏神将府附加了那么个条件。
那条件其实也简单，就是让他承诺从此往后再不与夏土见面，让他承诺在任何人的面前不提他与夏土那十年的事。
他可以在任何人的面前不提那十年的事，却不能承诺不与夏土再见面。
他的耳畔依旧回响着夏土的声音：
“楚禾，我很怕！”
“楚禾，咱们不去龙城就呆在边城好不好？”
“楚禾，记得一定要来找我！”
就如离开边城的前夜钱将军问的那一句一样。
“你能断得了么？”
当时没有回答钱将军，这一路而行，楚禾觉得能给钱将军一个答案了。
他断不了！
所以，就在大管家期待的视线中，他还是摇了摇头。
大管家眉间一蹙：“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你得很清楚你与小姐之间是断然没有可能的！”
“你也要很清楚在这龙城你若是能得到烈火神将府的友谊，这对你现在和将来都有极大的好处！”
“提出你的要求，只要你在这条约上签个名字，神将府定会满足你！”
楚禾拿起了那张纸，看了看，就在大管家期待的视线中他又放了下去。
大管家本以为他会提笔，却不料他徐徐站了起来：
“我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修行，我也很想进入武院。”
“可你们把这简单的事弄得太复杂了。”
“不是我想要的太多，而是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夏土。”
“也不了解我。”
“这字我肯定是不会签的，因为我若是签了夏土会很伤心。”
“我最怕的就是夏土伤心。”
“我本来想着在这吃一顿好的就走，你们却偏偏弄了这么一出来让我很不高兴。”
“做人是要有底线的！”
“我从边城来，没见过多少世面，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见钱眼开就忘记了我的底线。”
“来的时候本来好好的，你们偏偏弄出了这么一张废纸。”
“好吧，这大抵就是你们这样的上层人物的自作聪明，也或许是对我这样的边城小卒子的蔑视。”
“我很不喜欢你们这样的态度！”
楚禾转身面朝那扇门：
“忽然想到了一句话，送给你们。”
他背对着大管家摆了摆手，踩着一地的春阳而去：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终须有日龙穿凤，唔信一世裤穿窿！”
大管家的指尖瞬息之间冒出了一簇火焰。
屈指，
终究未能弹出。
楚禾离开了烈火神将府。
大管家坐在那间屋子里喝了三杯茶才起身去了主院的书房。
书房中烈火神将大人与范先生正在对弈。
今儿个神将大人显然心思不在这棋盘上，他已输了三局。
当大管家走入书房的时候，这第四局他又处于了下风。
“家主，”
大管家躬身一礼。
烈火神将手里捏着一枚白棋正在想着当落在何处，“他签了？”
“……没有。”
对面的范先生抬起了头。
烈火神将扭过了头，面色一寒：
“贪得无厌的东西！”
“他还有什么条件？”
“回家主，他……他没有提任何条件。”
烈火神将双眼一眯：“没有提任何条件？”
“正是。”
“他这是想要我亲自去向他开口么？”
“这倒不是……他已经走了。”
烈火神将那双眯着的眼顿时大睁，“走了？银票带走了没有？”
“没有，他就喝了两杯茶，什么都没有拿走。”
烈火神将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那枚棋子忽的碎裂成齑粉，他双指微动，白色的粉末飘落在了棋盘上。
他看向了范先生。
范先生看向了大管家：“详细说说。”
大管家将他与楚禾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补充了几句：
“是个很聪明的少年！”
“他并不怕威胁……或者说并不怕死。”
“他似乎对龙城局势也有些了解，知道大人并不会对他做些什么。但我确定他是爱财的，因为就在他说话间，他看了那叠银票五次。”
范先生沉吟数息一捋长须，“看来我们还是小瞧了这个边城来的小小兵卒。”
“他确实比老夫所想的还要聪明几许。”
“面对那叠银票，面对神将府的友谊他不接，他之所想便是依旧要维持与小姐的关系。”
“他深知家主和夫人对小姐无比疼爱，只要他通过那十年的感情将小姐的心栓牢，那么将来他要什么就能通过小姐得到什么。”
“所获得的利益远比那一万两银票来得更多一些。”
“他敢这么做，也笃定神将府轻易不会要他的命——这源于一点。”
“依旧是他与小姐的那十年情分。他在赌，赌小姐对他的情谊更深一些，赌老爷夫人会迁就小姐从而容忍他的冒犯。”
“这是对人性的把握。”
“只是他依旧稚嫩了一些，如果神将府真要他的命，哪里会得罪了兵部。”
“龙城这么大，人这么多，每天都会死很多人，死他一个……任凭兵部如何去查也查不到神将府的头上。”
“他以为这是个依仗，却不知道这个依仗毫无用处。”
“现在他既然走了……那就让他走吧。”
“孙月，你出来！”
书房东南角的屏风后‘滚’出了一个球！
那不是球。
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一身黑袍戴着一顶黑帽的圆滚滚的人！
“先生有何吩咐？”
“你去跟着那个叫楚禾的少年。”
孙月桀桀桀的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张血盆大口：“杀了他么？”
“不杀！”
那张胖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敛，“不杀他跟着干啥？”
“就是看着他。”
“……属下懂了。”
“现在就去！”
“……先生，属下不认识他。”
“还没走多远，大管家带你去指认一下。”
二人离开了书房。
范先生端起茶盏眉间微蹙，仔细的思量了片刻这才对神将大人说道：
“边城的石头又臭又硬，家主倒是不必为此生气。”
“三大武院那边家主派个人去给他们负责招生的人打个招呼吧……他身上只有三十三两银子，要不了几天就会花光。”
“他进不了武院，兜里又没有了银子，他会去谋生赚银子，那就再断了他谋生之路！”
“要让他清楚的知道得罪了神将府，他在龙城就没有活路。”
“他要么灰溜溜的回边城去……他回了边城这就是最好的，他这辈子就没可能再来龙城了。”
“他若是不回边城，当他流落街头与乞丐为伍，当他发现连饭都讨不到一口的时候，想必他会再来神将府的。”
“那时候他恐怕会跪着求家主签那份承诺书了。”
烈火神将沉吟三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