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装过的渔船在太平洋上颠簸，咸涩的海风裹挟着某种金属味。我站在船头，晶体右臂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光彩。自从燕山地下洞穴那场战斗后，这只手臂就成了活体能量计——越靠近“原点”，蓝光就越强。
“还有二十海里！”张楷从驾驶舱探出头，声音几乎被海浪吞没，“但辐射指数已经超标三倍了！”
乐天抓着栏杆呕吐，这是他第一次出海。范祖则像根铁柱般钉在甲板上，金属化的双脚牢牢吸附着湿滑的钢板。小树蹲在船舱里，专心致志地用净化之水喂养那颗种子晶体——它已经长到拳头大小，发出有节奏的脉动光芒。
“看那边！”周豪突然指向海平线。
一道绿得发黑的极光从云层垂直射入海中，周围海水旋转成巨大的漩涡。更恐怖的是，漩涡边缘漂浮着无数海洋生物的尸体，它们全都部分晶体化了，鱼鳍变成尖锐的绿色结晶体，鲸鱼的头部嵌着发光的外骨骼。
“我们真要进去？”乐天擦着嘴，脸色比死人还白。
我没有回答，因为右臂突然传来剧痛。晶体内部浮现出陌生的符号——不是人类任何文字，却莫名能读懂：“警告...接近限制区...”
渔船剧烈摇晃起来，仪表盘全部失灵。张楷拼命转舵，但船还是被无形的力量拉向漩涡。就在我们即将被吞没时，海面突然隆起一个巨大水包，随后爆开——
一艘锈迹斑斑的核潜艇破水而出，舱盖上印着熟悉的三角三叶草标志。
“军方！”范祖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准备接战！”
但潜艇没有任何攻击动作，反而发出求救信号。更奇怪的是，它的外壳上爬满了绿色晶体，像某种珊瑚礁的共生体。
“不对劲...”我的影子自动形成防御姿态，“里面有东西...”
潜艇舱盖突然弹开，一个穿着破烂防护服的人爬出来。他摘下头盔，露出半结晶化的脸——是刘指挥官，他的机械眼已经脱落，空眼眶里蠕动着绿色光丝。
“别...过来...”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全都...被感染了...潜艇...是陷阱...”
话音刚落，潜艇内部传出非人的尖啸。数十个完全晶体化的士兵从各个舱口涌出，他们的身体已经看不出人形，更像是会移动的绿色水晶簇。
“收割者终极形态...”张楷倒吸冷气，“他们自愿完成了完全转化！”
刘指挥官用最后的理智举起手枪，对准自己太阳穴：“跑...原点已经...苏醒...”
枪声被海浪吞没。与此同时，那些晶体怪物跳入海中，像鲨鱼般快速游向我们。
“启动B计划！”我大喊。
范祖立刻掀开甲板上的防水布，露出三辆改装过的水上摩托——从沿海渔村“借”来的，加装了张楷设计的电磁屏障。我们五人各就各位，小树抱着种子晶体跳到我身后。
“三、二、一——走！”
摩托引擎轰鸣着冲进漩涡。晶体怪物紧随其后，它们在水中的速度快得惊人。最接近的一只突然跃出水面，晶体触须直刺我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小树将种子晶体举过头顶。蓝光爆发，怪物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但更多的追兵正在逼近。
“启智！前面！”乐天尖叫。
漩涡中心露出一个恐怖的景象——海水被某种力场排开，形成直径近千米的垂直通道。通道底部，一个巨大的金字塔形结构静静矗立在海床上。它通体漆黑，表面覆盖着与我的晶体手臂相似的纹路，顶部射出一道绿色光柱直冲云霄。
“那就是...原点？”周豪的声音发抖。
不，那不是简单的陨石或自然构造。那些规则的几何形状，那些精确排列的光带——这分明是某种人工建筑！
“外星飞船...”张楷的眼镜片上反射着疯狂跳动的数据，“至少一百万年前的！共生机不是自然现象，是外星文明带来的！”
没有时间震惊了。晶体怪物已经形成包围圈，我们被迫驶入那个垂直通道。随着下潜，水压剧增，摩托的电磁屏障开始闪烁。
“不能继续了！”范祖检查仪表，“再往下会被压扁！“
就在这时，我的右臂突然自动抬起，射出一道蓝光击中飞船顶部。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黑色表面浮现出无数发光纹路，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符号：与燕山古壁画上一模一样的“终焉之门”标志。
海水剧烈震动，一道圆形入口在飞船侧面打开，将我们连人带摩托吸了进去。
内部是超乎想象的广阔空间，像座水下城市。奇异的是，虽然明显在水下，这里却有空气可以呼吸。墙壁由某种会自主发光的黑色材料构成，表面流动着绿色和蓝色的能量纹路。
“重力场控制...大气稳定...”张楷像个走进糖果店的孩子，“这技术至少领先人类几万年！”
小树突然从我背后跳下，捧着种子晶体向通道深处跑去。我们赶紧追上，穿过一系列复杂的环形走廊。随着深入，墙壁上的纹路越来越密集，最后汇聚成一个中央大厅。
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双螺旋结构——一半是绿色，一半是蓝色，完美对应共生机与净化之源。而在其下方，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形。
“父亲？！”
我冲向前，却在几步之遥被力场拦住。那人不是父亲，而是一个穿着古老研究服的年轻女性。她的身体处于奇特的中间态——半人半晶体，面容安详如沉睡。
“这是...林雨晴的原体？”乐天凑近观察，“但她在燕山已经...”
张楷的检测仪发出刺耳警报：“不，这才是本体！外面的林云只是分身！看这个！”
他指向女性胸口嵌着的小型装置——上面刻着父亲的名字和日期：极光事件前三天。
全息投影突然自动激活，显示出一段尘封的记忆：
父亲和林雨晴站在实验室里，面前是两个并排放置的容器——绿色与蓝色。
“明天开始人体实验。”父亲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但军方要求优先测试同化属性。”
林雨晴坚定地摇头：“太危险了。没有净化平衡，受试者会完全丧失人性。”她突然露出决绝的表情，“启博士，让我来吧。我有特殊体质，可以承受双源同步注入。”
“不行！”父亲猛地站起，“那只是个理论！万一...”
“没有万一。”她平静地微笑，“如果极光真如预言所说来临，人类需要活着的钥匙。而您...有更重要的使命。”
影像切换，显示林雨晴躺在实验台上，两种能量同时注入她的身体。痛苦使她全身痉挛，但装置显示双源正在达成某种平衡...
最后的画面是她被紧急送入某个舱体，父亲含泪操作着：“休眠程序启动...等待钥匙苏醒...”
投影消失，大厅重归寂静。我们面面相觑，终于明白了林雨晴——林云的真实身份。她不是受害者，而是自愿成为第一个平衡者的先驱。
“所以...她一直在引导我们？”周豪轻声问。
小树突然拽我的袖子，指着种子晶体——它正与大厅中央的双螺旋结构共鸣，蓝光越来越强。更惊人的是，我的右臂也开始同步发光，晶体内部浮现出与父亲实验室里完全相同的编码序列。
“双源编码...”张楷呼吸急促，“这就是控制整个网络的密钥！”
就在这时，整个飞船剧烈震动。警报声响起，墙壁变成透明状态，显示海面上的情况——五架军机正在投下深水炸弹，而极光漩涡中心，一个黑色球体正在形成。
“莫教授启动了'涅槃计划'，”张楷解读着突然出现的陌生文字，“他们要炸毁原点！”
“不！”我扑向控制台，“那会引发全球范围的连锁反应！”
但如何操作外星科技？情急之下，我将晶体右臂按在控制面板上。刹那间，整个飞船“活”了过来。无数信息流直接涌入大脑：
这艘飞船是百万年前来到地球的“播种者”，携带的共生机本应用于帮助年轻文明进化。但着陆时受损，导致净化与同化分离。极光现象是预设的唤醒程序，三十七个节点是修复网络...
最震撼的是真相本身——“终焉之门”不是毁灭装置，而是文明跃迁的通道。但启动它需要两把钥匙：完全平衡的双源编码，以及...一个自愿的牺牲者。
“启智！”乐天的喊声将我拉回现实，“炸弹还有三分钟爆炸！”
我看着休眠舱中的林雨晴，又看看自己的晶体手臂。父亲的设计，林雨晴的牺牲，一路的指引...所有线索突然连成一线。
“张楷，怎么唤醒她？”
张楷快速检查设备：“需要...天啊，需要活体能量转移！你必须...”
“我知道。”我毫不犹豫地将右臂按在休眠舱上，“就像父亲计划的那样。”
晶体开始融化，蓝绿交织的能量流涌入舱体。林雨晴的眼皮颤动，而我的视野逐渐模糊。剧痛中，听到同伴们的惊呼，看到小树将种子晶体放在我和休眠舱之间...
最后的意识里，林雨晴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一蓝一绿，流转着古老智慧的光芒。她的手穿过舱壁，轻轻按在我胸口：
“辛苦了，传承者。现在，让我们结束这场错误吧。”
世界陷入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