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室的白炽灯管突然爆出刺啦声响,苏拂握着羊毛刷的手顿了顿。青铜神树残件在防震台上泛着幽绿光泽,那些蟠龙纹在冷光灯下仿佛活过来般蜿蜒游动。
这是三星堆八号坑最新出土的文物。当考古队发现这株三米高的青铜神树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它和1986年出土的一号青铜神树几乎完全相同,却在顶端的太阳轮盘上多出九只振翅金乌。
“小苏,除锈剂。“导师的声音隔着防护服有些发闷。苏拂转身去取试剂瓶,忽然瞥见自己右手虎口处不知何时染上一抹铜绿。她皱眉想用酒精棉擦拭,那锈迹却像渗入皮肤般纹丝不动。
青铜器特有的冰凉触感顺着指尖窜上脊背。防弹玻璃窗外,夜色中的三星堆博物馆像只蛰伏的巨兽。苏拂总觉得自从三天前接手这件文物,那些青铜人像空洞的眼眶就始终注视着自己。
“当心!“导师的惊叫炸响在耳畔。苏拂回头时,青铜神树顶端突然迸发出刺目青光。九只金乌开始顺时针旋转,青铜树枝如活蛇般扭动缠绕,将她整个人卷向树冠。在意识消失前的刹那,她看见太阳轮盘中央浮现出甲骨文的“巫“字。
灼热的气流裹着沙粒拍在脸上。苏拂睁开眼时,正对上一双用朱砂勾勒的凤目。头戴羽冠的祭司将骨刀抵在她喉间,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玄鸟降世!“
黄沙漫天的祭坛上,十二尊青铜人像围成同心圆。远处矗立的金字塔形建筑让她浑身发冷——那分明是放大百倍的三星堆青铜神树,枝干上悬挂着数以千计的玉琮,在正午阳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
祭司的骨刀突然开始剧烈震颤。苏拂感觉右手虎口处的铜绿变得滚烫,祭坛地面的云雷纹竟如电路板般亮起蓝光。当她本能地伸手触碰最近的人像,青铜眼窝中骤然射出两道红光,在空中交织成全息星图。
“西羌的奸细!“有人用古汉语大喊。苏拂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已被玄铁锁链扣住。这时她才看清自己穿着素白麻衣,袖口用金线绣着振翅玄鸟——和三星堆出土的金杖纹饰一模一样。
押解她的士兵突然集体跪倒。青铜神树顶端传来清越的鸣叫,赤金羽翼划破长空,传说中的太阳神鸟拖着十米长的尾翎降落在祭坛。骑在神鸟背上的男子一袭墨色深衣,腰间玉组佩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季淮大人!“祭司的声音带着颤抖,“这个妖女触怒了司命星盘......“
被称作季淮的男人跃下鸟背,漆黑瞳孔中似有星河流转。他指尖抚过苏拂手上的铜绿,那些纹路突然浮现出青铜神树的轮廓。“不是西羌人。“他的声音像雪山融泉般清冷,“是觉醒了巫力的天选者。“
苏拂看着他衣袖上的饕餮纹,突然想起三星堆博物馆的解说牌——这种纹饰仅出现在商周时期的青铜重器上。远处城郭的夯土城墙高逾十丈,城门处矗立着青铜纵目面具雕像,这分明是《华阳国志》记载的古蜀国遗迹。
但所有细节都错了。青铜冶炼技术不该如此先进,城墙结构带着诡异的几何美感,更别说那只正在梳理羽毛的机械神鸟——它展开翅膀时,羽翼间分明有齿轮在精密咬合。
季淮突然捏住她的下颌,指腹擦过锁骨处的胎记。苏拂浑身一颤,听到他带着笑意的耳语:“苏家的后人?有意思。三百年前预言中的'异星',居然是个不会控灵的废物。“
祭坛突然剧烈震动。苏拂看到青铜神树最底层的枝干正在解体,化为无数青铜零件重组变形。当那尊百米高的青铜巨人缓缓站起时,她终于认出这是三星堆博物馆的镇馆之宝——青铜立人像。
只是眼前这个,是会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