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中毒

“祖母腿疼?”秦舒禾紧张起来,在朱老夫人腿上轻柔的捏了捏,“这里?还是这里?”

听说,封卿礼小时候朱老夫人来普林寺上香,他中午睡不着要去爬山找野兔,还要朱老夫人陪着,说抓到兔子,第一个送给祖母。

朱老夫人十分高兴就陪着他上山,封卿礼爬到高处眺望找兔子,险些从山上掉下去,是朱老夫人护着他。

封卿礼没事,朱老夫人摔断了腿,从此缠绵病榻。

腿上如万只蚂蚁啃食,朱老夫人疼的呻吟起来,拿拳头一拳一拳捶起腿来。

毫无章法,且下手又重又快,不一会就冒了汗,脸色惨白歪倒在软座上,哪还有富贵老夫人的形象。

“青菊,去角门迎迎,看看青荷回来了没。”

“是。”

秦舒禾接过翠红手里的帕子要给朱老夫人擦汗,翠红没给,“老夫人腿疼起来就是这样,过一阵就好了,奴婢伺候惯了老夫人,还是让我来吧。这里混乱,少夫人辛苦了,快些回去吧。”

“不用。”秦舒禾直接拿走了翠红手上的帕子,给朱老夫人擦汗,“我是老夫人的孙媳妇,祖母生病,我怎可抛下她去休息。”

老夫人疼的厉害,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秦舒禾不知道她哪里疼,也急出一身汗。

过了片刻,门口有了吵闹声,秦舒禾听到青荷的声音,直接吩咐,“青荷,带贾……贾先生进来。”

“少夫人,贾先生来了。”

贾神医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麻布袍子,衣襟上沾着不知是药渣还是泥浆的污渍。一头乱发如枯草般蓬在脑后,想是来的匆忙,下巴处还有几绺灰白胡须粘在脸上。

这不修边幅的打扮,刚刚估计被拦在了外面。

贾神医这打扮,应该是刚从药寮那儿过来。

她今早想起来今日要遇到的麻烦,先是玉佩出现在曲婆子身上,再是孟氏挑破她没同房来打她的脸,紧接着给祖母敬茶,她前脚刚跟着封卿礼离开,后面祖母就腿疼的厉害,府里就有了她不吉利,不祥之人的传言。

她刚进门去见老夫人,还没半刻钟呢,老夫人腿疾莫名其妙加重。

风言风语,把她贬到尘埃里,就连封卿礼都皱眉建议,以后不要去祖母屋里惹她清闲。

她记着这些事,怎么可能还让这事发生,一大早就打发王嬷嬷亲自去请贾神医。

贾神医的祖辈也是神医,还是太医,他父亲得罪了贵人,被设计砍头。

贾神医跟母亲一起逃到了湖州,被祖母救下。

贾神医母子两个人在祖母的掩护下隐姓埋名,跟随秦家生活。

贾神医继承贾家医术,能力了得,却不愿意出世,只当个闲散药童,却备受湖州那边的人推崇。

家中出事后,他原本可以在湖州养老却非要跟着一起来,如今在福锦山庄那边种药材。

秦舒禾看见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拜托先生给祖母看看,她腿疼的厉害。”

贾神医把脸上的胡子扒拉下来下来,眼睛眯起,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秦舒禾一圈才上前去,冲秦舒禾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去坐那歇着。”

秦舒禾冲贾神医笑着点了点头,擦了把额头的汗,把翠红跟青荷她们遣出去,留下老夫人身边的常嬷嬷,然后坐到了椅子上,喝了口茶,等着。

靖安侯府底蕴薄弱,这爵位是因老侯爷的父亲跟先皇一起打仗,夺皇位,有从龙之功得来的。

老侯爷的父亲起先就是个泥腿子,在军中有了点建树,娶了当时他家乡县令家的女儿。

县令家的女儿跟着老侯爷,身份水涨船高,面对突来的富贵只有慌神的份。不过因有先皇照顾,日子也过了下来,有了老侯爷。

先皇驾崩,太子继位,老侯爷也跟其父一样做了大将军。

因为前朝混乱,战乱四起,太子继位后严重打压武将,极其重文轻武,靖安侯府虽有侯爵的名称,身份连伯府都不如。

家里又全是武将,京城贵女无一想嫁。最后是老侯爷的母亲,找了娘家侄女,促成了大儿子的婚事。

朱老夫人就是老侯爷母亲的娘家侄女。

她也是不擅长理家,跟老侯爷成亲后一年,就生下长子,封卿礼的父亲。

封卿礼的父亲继承封家的英勇,不喜读书,只爱舞刀弄枪,京中人不少看笑话,却极得老侯爷跟朱老夫人喜欢。

再有了封卿礼之后,封卿礼从小就展现出聪明才智,读书过目不忘,又是封家的嫡长孙,朱老夫人简直疼到骨子里,封卿礼要娶个没爹没娘的商户孤女,她也应了下来。

那几年,朱老夫人瘫痪在床,被孟氏捂住了耳目,不知道府里的事,却对秦舒禾不错。

可能因为她是她疼爱的孙子要娶的媳妇,所以格外照顾。

其实,这时候朱老夫人因为什么对秦舒禾好,秦舒禾已不在意,她只记得在最后两年,十分困顿之时,朱老夫人这里是她能静下心的地方。

所以她才让王嬷嬷去把贾神医请来,好好瞧瞧朱老夫人是怎么回事。

要说朱老夫人是瘫痪,但能感觉疼痛,要说不是瘫痪,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实在怪异。

秦舒禾放下茶杯,看向软座上的朱老夫人,蹙起了眉。

这边,贾神医翻开朱老夫人的眼皮看了看,闭着眼睛把脉,听了会脉,眼睛猛地睁开。他看了看朱老夫人,又想起刚刚外面丫鬟的强势,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对着常嬷嬷轻声说道,“得施针,请嬷嬷把老夫人的外裤取了,留条里裤既可。”

常嬷嬷自然看到了贾神医的脸色,她沉着脸,看向倒在床榻上疼到昏厥的老夫人,又回头看安坐在椅子上的秦舒禾,犹豫了半响,一咬牙,上去把老夫人放倒睡好,然后把老夫人的外裤脱了。

“老先生请。”

贾神医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出来,取出针后,开始在老夫人身上扎,有一根还扎在了头顶上,看的常嬷嬷眼皮直跳。

贾神医脸色一直不好,下针又快又急。施针结束,他额头也冒了一层汗出来。

“今日吃的东西跟药相克着了,问题不大,往后记着些就行了。”

贾神医是冲常嬷嬷说的,说完就往外走,秦舒禾站起来,跟常嬷嬷笑了笑,紧紧拉着常嬷嬷的手,声音很轻,“嬷嬷要是顾及老夫人,扎针的事莫要提及。”

常嬷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回头看看软座上已面容平和的老夫人,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秦舒禾轻笑,转身离开,追着贾神医而去。

路上无人说话,直到远远离开了松鹤院,秦舒禾才问出口,“贾先生,如何?”

“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