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像一把钝刀,一寸寸劈开李渝的颅骨。
他猛地睁开眼,一片模糊中看到描金绣凤的帐顶。
“六殿下醒了!快,把药端来!“
一个尖细的女声刺入耳膜。
李渝……
不,
现在他的意识正与另一个记忆融合,
他是李煜,南唐元宗第六子,后世称为李煜的亡国之君。
“唔...”
他试图起身,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一只涂着丹蔻的手扶住他的肩膀,浓重的脂粉味扑面而来。
“殿下别动,您昏迷三天了。”
一张敷着厚粉的侍女面孔凑近,“军医说这剂药必须趁热服下。”
李渝的视线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紫檀榻上,
身上盖着锦被。
房间陈设极尽奢华,却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最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变得异常轻盈,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侍女将青瓷药碗递到他唇边。黑褐色的药汁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甜中带腥的古怪气味。
特工的本能让李渝浑身紧绷。
这味道...是附子!
长期服用会导致心律紊乱而亡!
“谁...开的方子?”
他虚弱地问道,同时暗中观察四周。
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绝不是他原来的样貌。
“军医王远亲自开的,说是补气养元的良方。”
侍女又将药碗凑近,“燕王殿下特意嘱咐要按时服用。”
燕王?
李煜的记忆碎片闪过——大哥李弘冀,当今燕王,视自己为眼中钉...
电光火石间,李煜做出决断。他假装抬手接碗,却突然发力将药碗打翻!
“啊!”
滚烫的药汁泼在侍女手上,她尖叫着后退。
青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药汁竟冒出诡异的泡沫。
“殿、殿下...”
侍女脸色煞白,跪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重新煎药...”
李煜——现在他完全接受了李煜的身份。
此刻正冷冷地盯着侍女:“不必了。去拿铜镜来。”
“是,殿下!”
侍女不敢怠慢。
惊疑不定地取来铜镜。
当镜面举到面前时,李煜呼吸一滞。
镜中人眉如远山,眼若秋水,肤白胜雪。
这是一张俊美到近乎妖异的面容:饱满的额头下,
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含着天生的忧郁
挺直的鼻梁下,
薄唇如染了胭脂般红润;尖削的下巴线条柔和,
喉结并不明显。
最惊人的是那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垂落至腰际,衬得肌肤近乎透明。
这分明是后世史书中描述的“貌若好女“的李煜!
但镜中人的眼神却锐利如刀,与阴柔外貌形成诡异反差。
“现在,告诉本宫实话。”
李煜放下铜镜,声音轻柔却令人不寒而栗,“这药,你连续喂了本宫多久?”
侍女吓了一跳,
她忽然觉得,
怎么眼前这位六皇子变成另外一个人一般。
眼神冷漠似霜,
令人见了,如坠深渊。
侍女浑身发抖:“自、自殿下半月前赏花晕厥,每日三次...”
半月!
李煜暗自计算毒素积累量,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刺痛。
他捂住胸口,冷汗瞬间浸透单衣。这副身体已经中毒颇深!
“谁指使的?”
李煜强忍心悸,一把抓住侍女手腕,“燕王?还是其他人?说实话可免一死。”
说完,李煜拔出腰间的横刀,
横刀冷冽,
寒光闪烁。
直抵在侍女的脖颈处,
眼下只要李煜将横刀往她脖颈处一刺。
侍女必将当场殒命!
侍女吓得花容失色,崩溃大哭:“是...是燕王府的陈公公给的药包...说...说是帮殿下安神...”
李煜松开手,心中了然。
历史上李煜确实曾遭兄长猜忌,但没想到刚重生就面临杀身之祸!
他尝试下床,双腿却软如棉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时,
他注意到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附子毒已损伤了神经系统。
李煜将横刀入鞘之中,
“不用害怕,本宫不会杀你!”
“扶本宫去书案。”
李煜沉声命令道。
侍女战战兢兢地搀扶他起身。
借着窗外天光,
李煜在铜镜中更完整地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头墨发,被玉冠束起,
一袭雪白蟒袍;
腰肢纤细得不似男子,行动时如弱柳扶风;
最惊人的是那双手,
十指纤长如玉,手指泛着淡淡的粉,宛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但这具美丽的躯壳正在被毒素侵蚀。
李煜咬牙撕下一块衣襟,蘸墨写下几味草药:“速去寿州城按此方抓药,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本宫梦到仙人赐方。”
侍女接过布条匆匆离去。
李煜艰难地挪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素手,露出一丝苦笑。
现代顶级特工重生成了病弱皇子,还带着一身毒素和燕王派的追杀令。
这副倾国倾城的皮囊下,藏着的却是致命的危机和燃烧的斗志。
“李弘冀...”
他轻声念着燕王的名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一抹猩红溅在窗棂上,如雪地红梅般刺目。
擦去唇边血迹,李煜望向北方,那里有虎视眈眈的后周,有年轻的赵匡胤,更有他作为特工时熟悉的、即将改变的历史洪流。
“既然让我成了李煜...”
他对着虚空低语,凤眼中闪过一丝锋芒,“那就看看,这一世的'违命侯',能不能改写违命的结局。”
窗外,一片花瓣随风飘落,正落在他摊开的掌心。
纤长五指缓缓收拢,将那片柔嫩的花瓣碾碎成泥。
忽然下腹一阵疼痛传来。
毒素再次发作!
李从嘉强忍腹痛,倚在软榻上,
从枕头边取出一枚银针,
他按照现代解毒方法自行施针,总算将体内附子毒压制了几分。
但手指的颤动和时不时的刺痛提醒他——这副身体远未康复。
正在此时,
“报——!”
“殿下!”
一名浑身染血的唐军校尉撞开朱门,
“西市粮仓走水!刘将军请殿下速发援兵!”
通过原主记忆得知。
唐军校尉禀报中的刘将军,必然是南唐名将刘仁赡了。
此时寿州。
就是他拼死抵御周军猛攻,坚守六十天。
现在的南唐,正经历周世宗柴荣的第一次南征!
也就是南唐保大十三年。
公元956年,
南唐因为后周的猛然进攻,已经丧失大片淮河土地。
而若是寿州这处淮南门户再被周军攻破,
那么整个淮河以南领土,都将被周国吞噬。
没了淮河以南地区的领土作为战略缓冲。
距离南唐国灭之日。
也逐渐进入了倒计时。
所以…
寿州绝对不能落入周军手中。
“张承业,备马,随本宫去城头!”
李煜从床榻之上下来,对旁边的一名叫张承业侍卫沉声命令。
“殿下不可!”
张承业一双虎目猛然一惊,跪地劝阻,“您体内余毒未清,如何能...”
“而且…”
“城头周贼正在攻城,你乃千金之躯,岂能涉险前往。”
“闭嘴!”
李煜沉声一喝:“寿州城若被周贼攻破,不仅你我都得死!整个寿州数十万军民都将死于周贼屠刀之下。”
张承业脸色一变,
虎目之中,满是震惊。
因为他从李煜的那双凤眼中看到异样之处,
这双眸子分明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才有的杀伐决断。
“末将领命!”
张承业领命而去。
窗外,
夕阳如血。
李从嘉独自一人解开衣带,换上银色轻甲。
铜镜中,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因痛苦而略显扭曲,却更添几分妖异的美感。
他轻轻抚摸镜面,对镜中人低语:
“李煜啊李煜,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你只做个亡国之君。”
“我要替你一统天下,做大唐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