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返途中许景绕道至林家,远远看了一眼。
那刻有‘林宅’的牌匾已是不知去向,门前败叶堆积起来,却盖不住下方的已然干涸的血液。
放眼望去,没有丝毫生机。
“也不知林南归来后见到此等景象,究竟是何等想法。”许景暗自叹息。
陈管事曾说过,杀妖一事上面有人压着。
有人压,但林家还是被屠了,这只能证明,那能压住“杀妖大事”的人,却压不住高高在上的妖差!
而他?
无论做了什么,无论旁人有没有证据,若非脱去了那身奴皮,此时怕也是死了!
许景猜想,死的都是林家的奴仆,陈管事应该还活着,否则那名妖差也不会询问其踪迹。
“果然是人也吃人世道。”
摇摇头后,许景返回暗市。
林家出事让他出现紧迫感,也明白一个事实。
在这个世道,能否活着的前提不是你曾经做过什么,而是无论做了什么,都要具备能活下去的资本!
回到自身房舍,许景查探起被他放在床榻下的药渣袋。
果然没了!
此事暂且不急,因为想要达到目的,需让这些人尝下药渣的作用,然后传出去才行。
先等上几日再说。
……
数日后。
日常自榻上起身,简单梳洗后,觉得差不多了,许景正准备呼喊孙强。
“许哥,出事了。”孙强先一步火急火燎的到来,“吴老三带人抓了我们的人,就连丙级护市的自己人,他也抓了好几个,正聚集在露市。”
许景快速赶至目的地。
只见偌大的露市人群聚集,吴老三站于其中,手持一根藤鞭,不断抽打着几名被绑在木桩上的人。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就是偷许老弟药渣的下场!”
“许老弟既然叫我一声老哥,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下次要是还有不长眼的东西得罪了,这就是前车之鉴!”
话落,手中皮鞭挥动,抽打在一名丙级护市的身上,瞬间就是皮开肉裂,惨叫连连。
一切作罢。
“老弟,这些人都是初犯,先留他们一条狗命,如何?”吴老三钻出人群,来到许景面前。
“……老哥这是?”许景有些错愕。
“你不是想立威吗?我就随便抓了几个,担心你觉得我在使坏,又添了几个我手下的人。”
吴老三狡黠一笑,粗壮肘子拐了拐许景的胳膊:“老弟,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些事你不用瞒我。”
“……”
许景无言以对。
会偷取大药药渣的人,无非两类。
一、指望用其填补身体亏损。
二、想借助药渣残留药力,进一步提高自身的淬体境界!
需要填补身体亏损的人,全都是丁级护市。迫切需要药渣提升淬体境界的,则是丙级护市!
这些人练皮有成,正在练骨途中,需要足够的外力刺激!
终究不过是无用之物罢了,许景并不打算因此跟吴老三撕破脸,故而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抓几个自己人,小惩大诫下也就行了。
谁知!
吴老三不仅猜到了他的想法,甚至还将手下人拿出来,借给他立威!
这就是交情?不,这明显是无事献殷勤!
果不其然。
“老弟,借一步说话?”吴老三端正神情。
想了想,许景答应下来:“去老哥的住所吧,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老弟爽快!”
……
不久后,两人出现在一处宽敞房间。
“先尝尝这酒,也不怕许老弟笑话,这买酒钱还是你给的。”落座后,吴老三丢来一个酒囊。
“今日无酒兴,老哥有话直说便是。”许景又将酒囊丢了回去。
“老弟是怕我在酒里下毒?”吴老三皱眉,“老哥我是那等龌龊之人?”
见许景也不接话。
吴老三拍了拍手。
房门被人推开,一名壮汉怀抱一个红木箱子入内,放在许景身侧桌案上后,又是快步离开。
“老弟,又到奉差外出的日子了。”吴老三终于说出重点。
“所谓‘奉差’,实际就是外出护送一些货物回县,相信这事老弟也听过。”
“暗市有规矩,各级护市头每月至少奉差外出一趟,而此次奉差将由丁级与丙级抓阄决定。”
“换而言之,此次离县的不是你,就是我。”
说到这,吴老三站起身来,缓步来到许景身侧,手指轻轻拨动间,已是将红木小箱给打开。
熟悉的银光霎时射来,许景粗略扫了眼,发现箱内至少有百两。
“老哥是想让我退出?”他皱眉问。
“退出?”吴老三闻言愣住,半响后才道:“看来老弟对奉差之事不太了解啊!”
“奉差奖赏确实不少,但也极其危险!”
“远的不说,就说这次!此次奉差需走沉午谷,入两极山,这二者可都是有名的秽地,初练骨入内不死也脱层皮,唯有全练骨及以上方有安全保证!”
“按理来说,这等危险的奉差本该由乙级护市那群人负责,但上次就是他们负责的,因此才落到了你我的身上。”
这些事就算他不说,到时洪中也会说,所以根本瞒不住。
“老哥我就直说了吧!”
重新落座,吴老三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只要老弟你愿意扛下此趟奉差,让老哥我再多活几日,这一百三十两银子就是你的。”
“……”
这让许景眉头皱的更紧。
在旁人眼中,他的实力比吴老三低上不止一筹,后者凭什么认为他会答应?他难道就不怕死?
“老弟宽心!”吴老三忽笑了起来,“世上可没几个人,能在老弟这个年纪,有不俗轻功傍身。”
“沉午谷和两极山大多为阳秽,就算打不过,老弟也能跑。可我就不同了,怕是跑也跑不掉啊!”
许景懂了,原是他平日里练轻功时,被吴老三给偷看了去!
对方能一眼看出他的轻功不俗,除了见多识广外,想来是有某个参照做对比!
那么问题来了,答不答应?
身躯轻轻依靠木椅,许景将右手搭在案上,食指不断敲动着桌面。
此起彼伏的敲击声,听得吴老三心中直打鼓。
终于。
“钱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老哥,小弟也怕死啊。”许景表示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