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时，许景才刚练完《五拳》，就被陈管事带至大堂。
诺大的堂间林南正在左侧座椅上品茶，入堂后许景查探了一番，并未寻到那平日里就居于此的大黄狗踪迹。
“老爷在进食。”林南道。
许景点头，躬身见礼后静待吩咐。
打量了他一眼。
“我数日后就将启程，明日你随我同老爷外出一趟，先熟悉熟悉。”放下茶盏，林南站起身来，朝堂外走去。
见状，许景先是退至一侧，待林南走出几步后，方才跟上。
两人一路前行，走出堂门，穿过廊间，行至内院。
内院宽敞，设有兵器架、木桩、石墩等习武器材，数名瘦弱仆人正手持扫帚，清扫着两侧榆树的落叶。
见到来人，仆人们同时躬身退去。
负手止步院内，林南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兵器架，尚还没开口，一柄钢刀就被许景从架上抽出，双手递至他眼前。
“寻常人练武，需养身一载，淬体数载，方才能开始习练拳脚，后动刀兵，但你？”
接过钢刀，林楠啧啧称奇。
“不过是区区十日食补，你的身体就已恢复大半，其效果堪比他人养身月余？在此期间，更是将《五拳》练至略窥门径？”
“许景，你很不错。”
“全靠大人栽培。”许景面无波动，躬身感谢。
栽培？
林南摇摇头。
此次外出公干过于突然，他本意不过是想矮个子里拔高个，寻个下人稍加培养，暂且替他陪老爷外出罢了。
却没想到，竟是寻到了金子！
许景的练拳进度，虽然让林南眼前一亮，但远不足以用‘金子’称呼，真正让后者惊叹的，是那耀眼的消化、吸收能力！
毫不夸张的说，同样的食补，同样的时日，这若这换做林家的其他下人，稍强一点的或许有些作用，弱一点的怕是早因“虚不受补”，从而身体出现各类问题了。
反观许景，体质的增强肉眼可见不说，且这还是在练武会极大消耗身体的情况下？怎能不让林南惊叹？
按理来说，许景自小被卖入林家，常年饥饿下，其身体底子应该早已被损坏，此等情况下还能有这等恢复力，必是拥有远超常人的消化、吸收能力！
这点在如今这个世道很重要，无论是活着还是练武。
“对于此时的你而言，拳脚杀伤力不足，遇事还需动刀兵。我外出公干在即，没时间细细教你，今日我只出三刀，你先记住刀式，然后自行勤练。”林南道。
许景还没来得及回话。
刀身抖动，刀光晃眼间，林南已是斩出第一刀。
此一刀为劈式，刀刃破空的尖啸声尚未消散，三尺寒芒已是没入前方木桩。
只听“嘭”的一声，木桩应声断成两截。
收刀身侧，向前踏步，林南斩出第二刀。
此一刀为横式，足下青砖碎裂间，银弧刀光破开空气，似刃刀风霎时席卷。
紧接着，林南又斩出第三刀。
此一刀为撩式，刀光自下而上，拉出一条醒目银丝，银丝穿叶而过，三片飘荡在空的榆叶瞬间整齐断开。
三刀斩完，林南气息不乱，只是随手一抛，钢刀便自行插入兵器架。
“此三刀无名，乃是最基础的刀式，习之不难，你记住了？”
“记住了。”许景颔首，但也只是记住了而已。
此三刀看似简单，但实际蕴含了某种巧劲，此时的他若依葫芦画瓢来一遍，怕是极其生硬。
“看来是我操之过急了些。”察觉到什么，林南面露失望。
“不过这也正常，想当初我练习此三刀时也不是一看就懂，数日练习，方才有所得。”
“你在拳脚上颇有悟性，刀兵却是寻常，还需以勤补拙。”
他又道。
“是。”许景拱手。
“走吧，陪我绕绕。”整理了一番衣冠后，林南自顾自的走在前方。
许景连忙跟上。
两人折返廊间。
“世道虽然艰难，但我身为县衙典史，每月俸禄养几个下人绰绰有余，但近些年来，宅内饿死的下人不在少数，你觉得这是为何？”脚下不歇，林南头也不回的询问。
“大人行事自有其中的道理。”许景回。
“谨言慎行是好事，但我既然问你，你就无需遮遮掩掩。”
“……小的确实不知。”
林南闻言止步，转身投来的视线就似在查探着什么般，始终打量个不停。
良久后，选择放弃。
“因为我将大部分俸禄都花在了习武上，就算如此也是捉襟见肘。由此可见，在这个世道里，习武绝非易事。”
“让我猜猜，此刻的你是不是在想，我只顾自身活的自在，不管他人死活？是个凉薄人？”
这是个必答题，装傻就会变成送命题。
“绝无此事。”微微抬头后，许景端正神情：“林家是大人撑起来的，大人要是垮了，谁都活不了。”
除此之外他还知道，唯有常年为食思，为食虑，人才不会将心思放在其他事上。
如此回答让林南满意一笑，迈步继续向前。
许景再度跟上。
顺着廊间一路前行，两人来到宅子东侧，止步于下人房前。
“许景，你知道妖裔和普通畜生有什么区别吗？”林南忽问。
许景摇摇头。
世道危险，原身自被卖入林家后就鲜少出门，平日里更是敬小慎微，绝不问不该问的事。
穿越后他倒是不露痕迹的打听到许多事，但并不包含此时的问题。
“区别很简单，寻常畜生大概率永远是畜生，但妖裔却有可能开智化妖。”林南揭开谜底，“虽然概率很低，但妖裔开智的预兆，就是吃人。”
话落，陈旧房门被人推开，陈管事从内走了出来，佝偻着身躯站在房前一侧。
稍倾，大黄狗从中走出，嘴角毛发血渍残留，齿缝仍有碎肉，一脸满足的同时喉管正发出“咕噜噜”的怪声。
“许景，老爷要化妖了啊。”同一时间，林南的声音传来。
“……”
许景顿时眼皮一跳，下意识问：“房内人是谁？”
“昨夜的夺你食的那三人。”林南回。
“……”
“并非我以人喂妖，而是老爷闻到了他们的虚弱，自行寻来，陈管事发现时已是晚了。”
揉捏着自身太阳穴，林南面色逐渐凝重：“事态变化突然，开智后的妖裔自身能力每日剧增，突飞猛进。”
“现在老爷还只吃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可若是长时间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这林家除我以外的人，都会被它吃个干净。”
言语至此，他眯了下眼，双目闪耀着莫名精光，问：“许景，你想活吗？想就别让老爷觉得你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