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不服?”
“小的服了,仙真饶命!”
刘记酒楼,三楼。
香灰洒落一地。
夜叉赤发披散,膝下楼板已然开裂,浑身抖如筛糠。
一条数丈长的白龙盘踞虚空,鳞甲如霜,寒光凛冽。龙须轻拂,烛焰竟似被无形之力所慑,凝滞半空,焰心不摇,烛泪不滴。
“让你去我师弟府上暂住些时日,如何?”张云鹤坐在长凳之上,指尖轻叩案几。
夜叉额头抵地,青面紧贴地缝:“任凭仙真差遣!”
就算夜叉知道这暂住是什么意思,他也只能顺从。昨晚还在嗤笑李向文的妻弟有何能耐,今日就被其师兄找上门。
张云鹤袍袖一振,惊得夜叉一个哆嗦。他摇头轻笑:“我师弟家虽非大富,却也是积善之门。亏待不了你,你就替我师弟看好门就行。”
夜叉忙不迭叩首:“小的定当肝脑涂地!”
张云鹤见事已了,心念一动,数丈长的白龙化为寸许皮影,落在掌中。
将白龙皮影挂好后,又从袖带中取出一枚纸鹤,扔出窗外,纸鹤迎风长大,变化成真,仙鹤仰头嘶鸣,欲振翅高飞,张云鹤一步迈出,便坐在了仙鹤上。
而后化作一道流光飞往太清宫。
如此动静,楼下来往百姓竟无一人察觉。
……
清微私塾。
陈鸣蹲下身,轻拍徐元肩膀,“小元,你李大哥给你们娘儿俩请了位神医!”
徐元眼睛一亮:“能治娘亲眼疾?”
其实这些年陈娇与李向文也找过不少郎中,可在陈鸣看来,无非是些世俗庸医,徐家嫂嫂的眼疾,连祛病符都治不好,他们又能有什么本事。
“那神医其实是一位真正的神仙。”
少年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右手不自觉地攥住裤脚,“神仙?”
陈鸣点点头,护法神也是神!
“只是……”他犹豫片刻,“这位神仙样貌有些……特别,待会莫要盯着看。也千万别被惊出声!”
徐元喉结滚动两下,突然问道:“比那话本里的妖怪还吓人?”
陈鸣摇摇头,姐夫可说了,这夜叉啃鸡骨头的时候活像个憨货。
徐元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颗红蛋:“那……那我拿这个给神仙当见面礼成不?”
“成!”
……
刘记酒楼。
前堂早已人声鼎沸。
池哥儿远远望见陈鸣一行人,忙不迭甩着汗巾迎上去:“李爷,陈道长你们可算来了!”
陈鸣笑着抛去块碎银子:“劳烦池哥儿备桌御膳席,再沽坛二十年的兰陵春,顺带去书坊捎几本新出的话本,记住,要好看的!”
“对了,再买些童玩。”
“全装盒!”
池哥儿接钱接得利索,连连点头:“好嘞。”说完一溜烟往后厨跑去。
一行人直上三楼。
“咚咚咚——”
“进。”
李向文与陈鸣对视一眼,便推开房门。
推门瞬间,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陈鸣瞳孔一缩,这寒意竟似深海暗流,绝非阴邪之气。
屋内夜叉像端坐榻上,肉翅收拢如披风,案头三炷线香青烟笔直。
徐元身子猛地一颤,左手死死攥住娘亲的衣袖,让徐家嫂嫂也是疑惑,“元哥儿,怎么了这是?”
“招娣嫂,没事。”李向文开口解释道,“这位……咳,神医相貌有些异于常人。”
陈鸣竖起食指抵在唇前,朝徐元使了个眼色。少年会意,往前挪了两步,低声道:“娘亲没事,这位神医相貌不凡。”
陈鸣恭敬行礼:“太清宫弟子守易,见过尊神!”
夜叉赤目微眯,打量着眼前这个太清宫弟子,不过是个炼炁期的小道士,没什么特殊之处。
就是他的师兄太厉害了。
“可是这母子求医?“
“正是!”
“上前来。”
徐元搀着娘亲缓步上前,从怀中掏出红蛋时,指尖微微发颤:“神仙...先给我娘瞧瞧。”
夜叉见此一怔,赤目微凝,青黑色的利爪,看的徐元心头惊惧,但还是鼓起勇气,递了过去。
“莫慌。”夜叉接过红蛋,肉翅轻收:“治眼接臂,不过反掌。”
“且站近些……”
对方话语间竟透着几丝温和。
夜叉的耳朵形如刀削,尖耸似兽,耳蜗内生螺旋纹,三转九曲,不仅能听人血脉奔流之声,还能探五脏六腑病灶所在。
此刻双耳正微微颤动,似在细辨徐元母子气血运行。
夜叉赤眉忽蹙忽展,青面阴晴不定,看的陈鸣与李向文二人,心里直打鼓。
“好了!”
“李善信可先带他们出去。”
“是。”
待几人离去之后,夜叉不慌不忙的开口:
“守易道长,吾已探查明白他们母子二人病灶所在。”
“请尊神施以援手。若是还需要酒食供奉,尽管开口便是。”
“那妇人得的是‘青盲’,此病症为:目形不异,唯不见物,实为失神,非药石可医,若想治愈,需将‘离朱童子’唤回,方可脱晦转明。”
见陈鸣想要开口,夜叉接着道:“唤回‘离朱童子’不难,吾可以帮忙,只是……”
“只是什么?”
夜叉本以为李向文所说的断臂是后天造成,他夸下海口,只要有宝物便可断肢再续,没想到是生而无臂。
夜叉沉吟片刻,接着道:“只是那小孩的断臂倒是麻烦,生而无臂,实为‘天残’,若要补全,只能以天补。”
“但我是阴司鬼神,没有阳间天补之法。”
“天补?”陈鸣口中念着这几个字。
“不错,守易道长不妨去请教下其他仙真,或许他们有办法!”
“哦?”
陈鸣眉眼一挑,若有所思,“尊神见过我的师兄了?”
“呵呵——”
“守易道长,小神有一个不情之请。”
“尊神请讲。”
夜叉突然离座,肉翅收拢如披风下摆,抱拳沉声道:“不瞒道长,吾本是阴司罚恶司判官钟馗大神座下夜叉将,月前征讨黑山老妖时,不慎打破阴阳壁障,来到阳间,如今吾是无处可去,恳请守易道长收留!”
陈鸣先是一愣,似有所悟,稳稳托住夜叉下拜之势,“尊神何必如此客气,酒食香火自当供奉,只是也请尊神允诺贫道一事。”
“道长请讲。”
“请尊神护我至亲周全。”
“愿与道长击掌为誓。”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