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应筠绕过面如死灰的江蕙,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在了叶嘉淮的身后。
直到跟到了王鹤绫的办公室前,她懵了许久的脑袋终于恢复一点清明。
她小声开口说:“叶先生,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在门口等您。”
叶嘉淮戏谑地弯下嘴角,“等我做什么?”
他这样帮了她,总是要好好说声谢谢的。
可叶嘉淮这么一问,应筠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说,为了等他说一句干巴巴的谢谢吧。
她眨巴着眼睛,红润的唇瓣张了又合,为难又苦恼的样子,叶嘉淮都看在眼里,眼底的暗流涌动转瞬即逝,喉间紧绷一瞬。
还真是又乖又好欺负。
王鹤绫背身在拿画,没看见身后这一幕,喊他:“嘉淮,来看。”
叶嘉淮放柔了语气安抚她,“好了,逗你玩儿的,在这等我一会儿。”
感受到王鹤绫的视线看过来,应筠立刻后退了一步,点头,规矩地站好。
听到门关上,她才松了口气,任由自己靠在墙上,思绪自由的发散。
逗她玩儿?她是小孩吗?
坏蛋……应筠抬起脚跟踢了踢墙面,自相矛盾地想,好像又没那么坏。
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倾泻她的鞋面上,暖洋洋的。
耳侧可以隐约听到隔着门板传出来的谈话声,是轻松的,自如的。
如梦一般,直到现在应筠都觉得不可思议,困扰了她这么久的事,现在算是被解决了?
就这么简单?
应筠过去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能赚钱独当一面了。
但今天,她才无比真切地意识到她对残酷的现实世界的认知不过是一知半解。
她赌上自己前程也不一定能解决的问题,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解决了。
有过如释重负的窃喜,可随之而来的,还有强烈的不安。
一个人,会这样,无缘无故地对她好吗?
用“叶嘉淮大发善心”来解释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牵强。
应筠从小到大,遇到过不少挫折,她拥有越挫越勇的韧性,可她也慢慢意识到,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小到一支笔,一杯酒,背后都有存在的隐性标价。
那他对她的帮助呢?
叶嘉淮,想要什么?
难道像他刚刚说的那样,仅仅是……逗她玩儿,权贵消遣的乐子?
屋里的人聊完了,听到有开门的声响,应筠甩开一脑袋的胡思乱想,瞬间挺直了腰杆。
王鹤绫见到应筠还在门外,很亲和地拍了拍她的肩,“小姑娘,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
翻译界里多得是实力出众的前辈,但如果要问应筠她最喜欢哪一位,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可以充分回答。
面对着自己的偶像,应筠绷紧了神经,身形因为紧张站得笔挺如松,一板一眼地答话:“是,王教授,您好,我是英语学院大四的应筠。”
王鹤绫偏头想了想,“你这个名字我有印象,前一届外研社国才杯国赛的金奖是你对吧。”
偶像记得自己!
应筠稚嫩的脸上泛起一点绯红,没喝酒也会醉吗,一定是的,否则她怎么会感觉脚下都飘飘然起来呢。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嗓音,目光炯炯地点头,“是的。”
哪位老师会不喜欢好学生呢。
尤其还是这么个俏丽的姑娘,一次演讲就让她印象深刻,可见她在背后下的功夫之深。
惜才之心让王鹤绫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满意,“我看过你的演讲,很不错,看得出来是有天赋的,也下了苦功夫。”
应筠难掩欣喜,嘴角,眉梢,每一道弯起的弧度都显得格外可爱,“谢谢老师!”
说到这事,王鹤绫还有些疑惑,“上一届怎么没参加?”
应筠落寞地笑笑,没抱怨,只说:“机会给其他同学了。”
“是在江蕙那儿受委屈了吧。”依照江蕙的风评,再结合刚刚那一幕,王鹤绫略微能猜出一点内情。
她扶住应筠的背,鼓励她,“之后把你遇到的事和谈话的老师好好说清楚,都会秉公处理的,你放心。”
应筠感激地笑:“谢谢老师。”
谈话本来应该到此结束的,但应筠想了想,攥紧指尖,勇敢开口,“王老师,还有一件事。”
“你说。”
王鹤绫虽然是学校的教授,但近两年来差不多已经是半退休状态。
能这样和这位德高望重的教授交流的机会实在是少有,应筠想为自己争取一把。
“今年的保研拟录取名单已经公示了,我选择的是口笔译方向的研究领域,想请问老师或许之后有没有能跟着您学习的机会。”
应筠一鼓作气说完,殷切的目光让王鹤绫的拒绝都有些难说出口。
王鹤绫还挺喜欢这个有灵气的姑娘的,面露惋惜,“有点可惜了,我暂时不打算带研究生了,我这年纪也大了,所以就想着休息休息了。
“你这还没毕业呢,选导师不用急的,自己仔细再好好考虑一下,哪位老师的教学风格更适合自己。”
失落是必然的,但总不能因为她喜欢就撒泼打滚地让人家再多带一届。
应筠很快调节好情绪,“好的,麻烦老师了。”
等她们寒暄完,被忽视了好一会儿的叶嘉淮才散漫地开口:“二位聊完了。”
应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竟然把叶嘉淮晾在这这么久,心惊胆战地瞥了他一眼。
叶嘉淮像是早知道她要看过来,浅淡地挑了下眉,应筠心虚地飞速移开视线。
好像没生气。
应筠自以为不明显的一眼,看在旁人眼里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容貌俊美的两人,光是站在一起就有一种异样的和谐感,就更别论方才眼波流转的那一瞬了。
王鹤绫刚刚就觉得奇怪了,狐疑地问:“你们……认识?”
应筠生怕叶嘉淮会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也顾不得其他了,抢先开口,“是刚刚,叶先生见我被为难了,好心帮我解围。”
好心?王鹤绫听了就更觉得稀奇了,这祖宗什么时候有管闲事的闲心了。
只不过,叶嘉淮的事,也轮不到她来多说什么。
应筠面皮薄,急匆匆的一番解释已经让她手心冒汗了。
王鹤绫没再追问下去,“时间也不早了,嘉淮你不是还有事,我送你下去。”
“不麻烦您了,王阿姨。”
应筠感受到他的目光似乎停驻在了自己身上,心“扑通扑通”地一阵狂跳,简直是在演奏肖邦a小调的《前奏曲》。
疯了吧,应筠,他看你一眼而已,你紧张什么。
叶嘉淮学着她客气的说法,语调却格外漫不经心,说:“不知道应同学愿不愿意,好心为我带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