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
陆暮低着头,情绪也有些失落。
这年头,自耕农非常脆弱,卖子的根本原因就是小农耕地的脆弱性。
在赋税、天灾、土地兼并和债务的多重压迫下,农民被迫以家下为最后“资产”换取生存权,这都是常有的事。
犹记得,那年陆暮才十二岁,被爹卖给了赵家。
不懂事的认为,将来爹有银子了,会把自己赎回去,后来,发现回不去了。
一如既往,日复一日当牛马,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麻木,对生活也没有了盼头。
再后来……
“练功吧。”
陆暮长叹一口气,不再多想。
即便八字有了一撇,身份、地位、盼头、都在眼前,已经是这几天之间的事情,却也没有怠慢。
春木桩,仍然要一日三练。
狼牙刀法,还是要重温一遍。
另外。
陆暮这一把年纪了,深知要抓住机遇。
出了头吗?
还没有完全出。
要是用爻卦的潜龙、见龙、惕龙、跃龙、飞龙、亢龙,来形容一个人“出头”的经历。
得到部曲督的赏识,考第府兵成了,也只是“见龙在田遇贵人”的阶段。
接下来的“惕龙”阶段,须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老有所成”的命格下,每日坚持是一定能成的。
甚至于,自己所说的出头在别人豪强眼里,还只是个笑话呢。
恍惚间。
陆暮想起了曾经一条龙服务……回不去了。
“三十岁过后,时间的感知本来就快,又或者是‘老有所成’的盼头,让我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六年?”
“转眼,春木桩的终有气感已经越来越近了。”
头顶如悬丝上提,下颌微收,尾骨内卷,保持脊柱自然中正。
背部如春树挺立,松而不懈,紧而不僵。
“呼!”
陆暮吐出一口气。
逐一把春木桩的三十六个桩法,练了一遍之后,浑身舒爽。
有一股气在身体游走,这只是养气通络,还不是最终的气感。
直到入夜再站一遍。
次日。
……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陆老哥。”
“起来吃点东西!”
“就该去考第了。”
“啧啧,部曲督大人送的良马真不赖……”
“今天考第的是马弓吧?”
张勇山一早便来敲门,显然去过马厩,看过陆暮的良马了,还没开门,便在自顾自的说道:
“以你的刀盾功夫,以及这些天的马弓,枪槊练习,外加这匹良马,还有养气同络的功夫,一定能够外考上第!”
“嗯,我已准备好了。”陆暮也早便起来,刚练了一遍春木桩,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走过来开门,吱呀一声开门后,看到的是红光满面的张勇山,心中腹诽怎么比自己还兴奋,别人舒雅结婚你在这又唱又跳的……陆暮口里说道:“走吧,让马倌老孙牵上马。”
现今。
张勇山是亲家了。
因为陆暮大儿‘陆家海’和其孙女‘张可’成亲,有了血脉纽扣,这考第的成绩也关乎着张府的前途。
“别急啊,我们先吃点好的,填饱肚子。”
这不,张勇山比陆暮还要兴奋,早早便让人做好了丰盛的菜肴,他还特意穿着得体,即便是降级除名,也想告诉别人。他这个曾经的火长,还没有没落!
堆着笑把陆暮拉到餐桌去。
“陆老哥,你看,这部曲督大人对你是真不错,恐怕是要辟除,养士,结纳!”
“因为这人啊,容易人走茶凉。”
“这豪强是整个李氏宗亲,他一脉也会有起落兴衰。”
“也就需要养士,稳固威望。”
说起这人走茶凉,张勇山心里唏嘘,他本是火长,就因为降级除名。
往日的许多情义,别人都不领情了。
倘若不是和陆暮家结亲,张府没落是必然。
陆暮点头。
他也是这般想的。
想起以往的上头只会画饼,而在这里,是真的给予足够的好处,这点还是挺香的。
吃过之后。
便再次来到集市。
这年头,这马弓考第,可不容易。
需自备马匹,强弓,仅仅是这一点,就难住了许多自耕民。
毕竟这马匹,哪怕是最普通的马,也不便宜。
善骑射,能开强弓,就算是选拔标准,弓力以“石”计算,如陆暮的“六钧弓”约为一百八十斤拉力。
以陆暮站了多年的春木桩力气,轻松拉个满圆,马背上奔驰射出,中了靶子!
自是上第的成绩!
“中了!”陆暮心里惊喜。
其外。
今天只考第马弓。
次日枪槊考第后,才是刀盾考第。
刀,陆暮使用的是李铁心赠的环首刀,单刃直身,便于劈砍。
盾,为长方形或圆形的木制皮盾,表面蒙皮革或金属,用于防护弓箭和近战攻击。
相较于马弓的骑兵,这刀盾功夫是步兵。
有道是,力能开弩若干石,进退习战射,如“挥刀破甲”“持盾御箭”等。
考第三天下来。
陆暮一一取得了高第成绩!
“太好了!”
“陆老哥你竟然都是高第的成绩!”
“军官起步!”
张勇山一直陪同写陆暮,当最后的刀盾考第结束后,发出了激动的欢呼。
另外。
这集市之中,前来考第府兵的可有不少人,全都被陆暮的实力所惊讶,随之而来的是羡慕。
一者,射箭十发五中为及格,七中以上评“上第”。
二者,骑术马背控弦、越障、马上格斗。
三者,兵器枪槊、刀盾等近战技巧都是上第。
连续三年考“上第”者,可升为队正、旅帅等低级军官,这才第一年,陆暮已经是火长军官起步。
三年连续一说,也可有可无。
这世道,只要上面有人,就可以直接提拔,毕竟这府军的军官校尉以上,多由豪强的子弟垄断。
陆暮又受到豪强李家的青睐。
哪怕是折冲府都尉大人,也亲自为陆暮喝彩。
火长、队正、旅帅、校尉……校尉恐怕只是时间问题,且直接提拔可能性极大。
陆暮考第过后低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旋即,用力的抬起来,直面迎接着说有人惊讶、惊呼、羡慕、低语。
平视着旁观的折冲府都尉王强军。
心里压抑许久的情绪在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