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内。
良久之后，朱仲安合上记录簿，略一思忖，揣进了怀里。
当年养生堂收留的弃婴，显然多是犯官之后。一如秦可卿，大抵是云南沐氏后人了……
而十几年前的大案，早已成为过往，即便有所翻案，但总归是一笔糊涂账。
若是再扩散开来，永宁帝面子挂不住，朝野不知会生出何等风波！
这于时局而言，并无多益处！
接着，朱仲安从面前的账册里，专门挑选出相对破旧的一本，随手放进了铁匣内。
里面记载着近些年，忠顺王府收养的女婴，大抵是从小养大，充为奴婢，确保忠诚性。
这种事情，于达官显贵内，并不罕见。
但处于现在这个敏感时刻，他不介意给四爷党多添些麻烦！
“世子爷，都搜完了！”
一炷香后，方才的张百户，那张大胖脸就出现在面前。
朱仲安指了指八仙桌上的所有账册，还有手边的匣子，正色道：“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北镇抚司吧！具体情况如实上报宫里，剩下的调查，我就不插手了！”
“卑职遵命！”
话落，他起身间，又沉吟道：“至于养生堂，尚有弃婴需要养育，留下几个人看守，勿要干涉正常运转！”
“世子爷菩萨心肠！卑职记下了！”
三个时辰后，已接近酉时。
这边厢，刚同查封怡红院的另几位百户汇合，详细听取了汇报。
须臾，就见相对熟络的张百户，神神秘秘走了过来，偷偷递过来一个信封，压低声音道：“世子爷明鉴！这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您可一定要收下了！”
朱仲安接过之后，便见厚厚的一叠银票！
略扫了眼，不下一万两。
话说九爷除了督管养生堂，手下的怡红院、典当行等产业，都是暴利。
北镇抚司经办的人，定然已经层层瓜分了不少。这是专门上贡给他的钱，名曰“监临费”，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有道是：你不拿，我不拿，其他人怎么拿？
朱仲安不动声色的收了下来，面向围过来的几人，笑道：“今天忙碌了大半日，就辛苦诸位了，我会向陛下请功……”
张百户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异口同声，抱拳道：“多谢世子爷！卑职等，不敢居功，都是世子爷指挥得当！”
随之，一众温王府下辖行当的管事们，都被押往诏狱，进行审讯。
而记录的《查封清单》，则分为正副本。一册副本由北镇抚司存档，另一册副本，会连夜上报通政使司。
至于正本，待向宫里复命时，再直接面呈皇帝。
分别之际，朱仲安接过清单，只是简单扫了眼，心里面就有了数。
作为直属大明天子的特务机构，不算孝敬他的，北镇抚司至少截留了三成，其余大头赃物，才是送给宫里。
而这一切，恰好是皇帝默许的合理边界！
是夜。
朱仲安持腰牌，连夜紧急入宫，向永宁帝简单汇报了查封过程，送上查封名册后，这才离宫。
回到肃王府时，已到了亥时末，也就是晚上十一点。
他这边刚洗去了疲倦，换了身衣服，来到花厅内。
秦可卿那张妩媚动人，又饱含担忧的桃杏脸，就出现在了面前……
……
夜半。
宁国府。
贾珍昨夜一宿没睡，便是从西府回来后，看着烂醉如泥的嫡长子，也没了打骂的心思。
直到今儿天明，宵禁结束，皇帝回宫。打探到宁王受了重伤，返回王府休息。反倒是九爷温王，涉嫌大逆不道之罪，已被宗人府收押，更有查抄……
他这才放心下来！
只要四爷无事，那他的事情，就不会暴露，贾家也就安然无恙！
但觉虚惊一场后，贾珍当即让下人做了一桌菜肴。
又将贾蔷叫到身边，另有尤氏、佩凤、偕鸳等妻妾，索性畅饮起来！
至于儿子贾蓉，想到昨日的酒后之言，他到现在也没消气。
白日里，更是叫来管事赖升，直接叮嘱“把那孽畜饿上三天”。
“老爷，再来一杯！”
佩凤画着浓妆，倒了一杯酒后，直往贾珍嘴里送去。偕鸳则处于另一侧，不断夹着菜。
反倒是尤氏这个妻子，处于下首，地位连两个小妾都不如。但见丈夫醉醺醺模样，原想劝些什么。可想到家中老爷的性子，她到嘴的话，当即又咽了下去。
贾蔷则侧身虚坐于一旁，也发现叔父喝得有些多，悄拉了下小厮寿儿，低声道：“还不快去给老爷准备醒酒汤！”
此话方落，就见赖升走了进来。
望见珍大爷模样，他叹了口气，来到面前，附耳低声道：“老爷，那位寻人送了消息。”
闻言，原有些醉酒的贾珍，当即清醒了一半，向左右呵斥道：“都下去吧！”
尤氏、贾蔷等人，全都离开后，贾珍靠在太师椅上，有些急切问道：“怎么说？”
“那位通过忠顺王府，传来的话。说是到了明儿，请老爷往锦香院一叙，会有专门的人，同老爷细聊……”
次日。
整个神京城内，尚弥漫着紧张气氛，唯独锦香院等风月之地，没有淡旺季，依旧人来人往。
贾珍乘着轿子到来，满怀着心事，来到了预定包厢。赖升等人，则被留到了外面。
只见包厢内，一个中年文士早已等候多时。
正是宁王府首席幕僚乌承道。
乌承道很会话术，仅三言两语的功夫，就将珍大爷安抚了。
随后，他送上了一锦盒，展开之后，里面放置着几颗红丸，颇显神秘，含笑道：“珍老爷请看，此物乃西洋传来，甚能补充精气……另外，锦香院内，听说添了一些新人，就请珍老爷好生享用了！”
话声一落，这位王府幕僚，便面带笑容，拍了拍手。
须臾，六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便一同进来见礼。
而贾珍本就痴迷女色，霎时心血沸腾。
等到乌承道戴上斗篷，离开之后，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各种声音。
锦香院一楼。
身为宁府管事的赖升，原处于后院值房歇息，但见一个小时过去了，珍大爷还没见影子，忙去寻管事娘子问话，得知自家老爷还在里面快活。
他心里顿时升起了疑惑，自家老爷就算见完了客人，寻机于此耍一耍，何时能坚持这么久了？
可就刚等了一炷香功夫，一道焦急声音，从二楼的楼梯口传来。
“来人！快来人！贾府的老爷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