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旁观狗咬狗

子时三刻玄武门

顾明渊的剑锋劈开雨帘时,虎贲军的铁甲正映着血色月光。

他抹了把溅在眼睫上的血,盯着迟迟未开的宫门冷笑。

萧阙此刻应当毒发躺在东宫,长公主的禁军兵符也该送来了。

“将军!北侧门火起!”

亲卫的嘶吼被马蹄声碾碎,顾明渊猛地回头,却见玄色龙纹旗破开雨幕。

萧阙端坐马上,苍白指尖捏着半块虎符,身后三千玄甲卫的箭矢泛着幽蓝寒光。

“你义父的兵,用着可顺手?”萧阙轻咳着抛出个染血的布包,滚落在地的正是虎贲大将军的头颅。

顾明渊瞳孔骤缩,突然扯过身侧副将挡在胸前。

淬毒的箭雨擦着他耳畔飞过,钉入宫墙的瞬间腾起腥臭白烟。

本该昏迷的皇帝竟拄着龙泉剑立在城楼,身后跪着被反剪双手的长公主。

“渊郎!”萧宜然鬓发散乱地尖叫,“快走!”

顾明渊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不过仅一刻,便翻身下马,任由禁卫将他拿下。

“臣冤枉!”

顾明渊重重叩首,额间血痕蜿蜒如蜈蚣,“长公主以金蚕蛊胁迫微臣,说要让太子殿下尝尽噬心之痛……”

龙椅上的皇帝剧烈喘息,萧阙把玩着玉骨扇轻笑:“这么说,今夜三千虎贲军围宫,也是皇姐的主意?”

“正是!”

顾明渊猛地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蛊痕,“陛下请看!这母蛊便是证据!”

满朝哗然中,萧宜然突然挣开桎梏:

“好个顾侍郎!用本宫送的玉珏给太子下蛊的是谁?说要在乾清宫醒酒汤里下毒的又是谁?”

顾明渊的官袍浸透了雨水,却将脊背挺得笔直:〝臣有实证!”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信笺,〝三年前太子秋狝遇刺,正是长公主指使羽林卫副将所为!”

萧阙把玩玉骨扇的手微微一顿。

满朝文武伸长脖子望去,那信纸末尾赫然盖着长公主私印。

〝陛下明鉴!”

顾明渊重重叩首,额角撞在汉白玉砖上溅出血花,〝长公主豢养面首三十余人,上月还强掳了太医院判的幼子!臣这里有人证!”

殿外忽然传来铁链拖地声。

两名玄甲卫押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进来,那孩子脖颈处紫红淤痕触目惊心。

〝说!”顾明渊掐住少年下颌,〝是谁在别院凌虐你三个月?”

〝是...是长公主...”少年抖如筛糠,面对萧宜然吃人的目光喃喃道:

〝她腰侧有火云纹刺青,要不是亲密接触过,我怎会...”

萧宜然突然发疯般冲向少年,引得群臣倒抽冷气。

顾明渊眼底掠过狠色。

成大事之人怎会不留后路,

很早之前他便哄着萧宜然纹上这所谓的爱的印记,而自己的,则是夫人林晚意做的假纹身。

〝皇姐如今可看清了?”萧阙轻笑,看向萧宜然的眼里充满戏谑〝你心心念念,为了他连父皇的江山皆可夺的情郎竟然早就做好了扔你出去顶罪的打算。”

〝真是可怜父皇的一片慈父心啊”!

“够了!”皇帝喘着粗气砸碎茶盏,涨红着脸怒吼道:“把这个逆贼关进宗人府!”

一旁的禁卫们并没动,直到萧阙挥手,像影子一般的禁卫才有了动作。

躲在人群里的林晚意直觉不对,就连方才还算镇定的朝臣们也发觉出端倪。

萧阙看着满是尸首的大殿,掀开袖子银线的蟒袍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

烛火摇曳映着他苍白面庞,指尖缠绕染血的发梢,猩红舌尖舔过唇角:〝父皇,各位爱卿,这出戏可还精彩?”

无人回应。

只余萧阙低哑的笑声混着皇帝破碎的喘息在殿内回荡,和满殿的尸体无声的寂静。

〝太子,你…”

皇帝一口气堵在喉咙,就在林晚意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时,喷洒的鲜血从龙椅上飞溅,一旁的伺候皇帝的总管吓得跪坐在地。

“皇上!驾崩了,”

尖锐的男声惊破满殿死寂。

一众人当即跪了下来,林晚意也借着裙子遮挡蹲下,眼神依旧牢牢锁定在顾明渊身上。

她并没有注意到,萧阙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从不曾从她身上离开。

〝陛下殡天,请太子登基!”

顾明渊喊出这话,配着五体投地的姿势像极了小丑,可周围人见大势已去,也跟着做出同样动作。

林晚意躲在人群里看着他,恨不得此时手里有刀,将他千刀万剐。

但她不能动,甚至还得忍耐下去,她不能用宁蕙的身份告发顾明渊,给她的家族带来灾难。

林晚意手攥紧成拳,任由疼痛让她的理智换回。

帝王更迭华丽又滑稽。

老皇帝的尸体还躺在龙椅上,就被太监们随意扯下来丢弃。

满朝文武大臣无一人阻止,只顾着讨好新君。

尤其是顾明渊。

他此时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先前想要争权的大逆不道,亦或者是故意忘却。

忙上忙下,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主动帮萧阙准备登基流程。

随着天色渐白,用来宴请的御花园彻底明亮。

林晚意低着头,跟着人群门外走去,尽量不让他人见到她脸上的肤蜡。

直到走出宫门,她才摘下用来固定的珠钗,宁蕙的脸皮如蝉蜕般飘落。

林晚意望着午门方向升起的烟,那是禁军集合的信号。

“姑娘?成了吗?”

金雀替她系好披风,关切的望着她。

“没成,但你答应的三件事都做到了,金雀,”她将塞进嘴里的棉团取下丢弃,看着金雀感激的笑〝你自由了!”

前世她未能对金雀说过的话,如今终于可以告诉对方。

金雀看着她,向来冷漠的眼睛里布满惶恐。

〝姑娘,你不要我了吗?”

林晚意正想开口,宫墙忽传来环佩叮咚。

她抬头看去,萧阙的蟒袍下摆先一步扫过她鞋尖:“顾夫人的易容术,倒是比太医院那帮废物高明。”

林晚意屈膝行礼,低头掩盖失望:“见过陛下。”

“你在怪孤?”

萧阙将染血的宫牌抛进她怀里,“再等等,孤会准你亲手剐顾明渊三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