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到芝加哥

警局里,伯纳德还在读那份报纸,安东尼则被他的助手拖进了后面的牢房。

“告诉我,平克顿给了你多少钱?”苏珊将左轮手枪放在桌上,枪管对着他。她打赌这家伙至少从这趟职业介绍中抽成了100美元。

伯纳德小心挪了挪椅子,让自己有躲闪的空间:“你答应了吗?”

“我看你跟平克顿对结果都信心满满,不是么?”

“那就祝你新工作愉快,四玫瑰探员。”

“少废话,你拿了多少!”

他往里面看了眼,确认两个助手站在警局后门抽烟,听不见这边的对话,才回答:“120美元。”

“给我20美元。”苏珊伸出手,“当作我的路费。”

伯纳德回头看着她,满脸不悦,将手伸进口袋里掏钱,要20美元跟要他的命一样:“我以为你就乘那辆火车,跟他们一起走了。”

“我拒绝了,我想自己走到芝加哥。”

“芝加哥?我还以为他们会留你在这边,分配到丹佛或者盐湖城办事处。”伯纳德的动作一顿,显得同样对这个消息感到吃惊,“唉,看来我今后很难在见到你了,真遗憾。”

“你舍不得的只有我的金币。”苏珊冷冷地说,从他手里拿走20美元。

“等你到了芝加哥,会意识到我是个好警察。”他眨了眨眼,她最开始给的5美元金币戏法般出现在他的指尖,他把玩着金币,“四玫瑰,要不要我请你喝最后一杯酒?”

“不必了。”苏珊说,“再见。”

警局外面的天空布满了晚霞。苏珊走进柯林斯堡她最常去的一家酒吧,在吧台边坐下,要了杯四玫瑰波本威士忌。

她一边啜饮,一边沉思。芝加哥,西部养殖的所有牲畜的归宿,全国前三的大都会。700美元的薪资,从赏金猎人变成侦探,不可思议的新生活。

苏珊到达芝加哥的那天下着雪。雪落在萝卜的头顶,是灰色的。

城市景象令她有些吃惊,头顶被黑云完全笼罩,不见天日,屋顶上的雪已经变成了黑色,芝加哥河与密歇根保湖畔里的水如同墨汁,汽船舳舻千里。

1893年经济恐慌在西部荒野中几乎消失了,却还在城市街道中持续。

沿着国家大道一路向市中心走去。

她看见密歇根湖畔的每家工厂门外都排了几百英尺长的队伍,那是失业的人在等待工作机会,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其中九成的人只能在天黑后瘪着肚皮回家。

她看见路上走过的乞丐、劳工、小偷、打手、娼妓,双轮轻便马车上坐着的绅士和淑女。

她看见环绕卢普区的高架铁路桥,市中心挤满1871年芝加哥大火后重建的高楼大厦,300英尺高的共济会大楼直冲天际。

苏珊穿越芝加哥河上的麦迪逊平转桥,进入西区。过了桥,她望见了矗立在运河街与亚当斯街路口的联合车站。

世界各地的移民从车站涌出,钻进公共马车与电车里,向城市各处各自的聚集区分散。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步履不停,如同铁路上川流不息的列车。

她掏出酒壶喝了几口波本,缓解了直面高楼产生的压迫感。

她的大脑长年泡在酒精里,早已记不清成为赏金猎人之前的事了,可城里这些东西好像触发了她脑海深处的部分记忆,比如更多的车流和更高的楼房……

苏珊继续在麦迪逊大街往西走,寻找信封上标注的门牌号。

将萝卜拴在街边的拴马柱上,她走进了平克顿国家侦探社的总部。

按照一楼大厅的楼层索引来看,侦探社位于这栋6层大楼的4至6楼,2楼和3楼则属于一家会计事务所。

侦探社总共有2000名正式探员以及30000名办事员,规模堪比美国陆军,她有些意外这样庞大的“侦探托拉斯”竟然只租了三层楼当总部。

苏珊走进旁边的电梯间等待,左边的电梯很快就从楼上下来。电梯管理员打开伸缩栅门,让里面的三位乘客出去。他们肯定是便衣侦探,因为他们中的每一个在出来时都不动神色地打量了她一眼。

“新年好。”电梯管理员面带职业微笑问候道。

“你好。”她回应,进入轿厢。

那三个便衣侦探中的一个趁电梯管理员拉栅门的时候钻了进来。他是个矮个壮实的爱尔兰人,这种体型擅长街头格斗,他也确实像个街头混混。

“到5楼,但请先别动。”他抛了个5美分镍币给电梯管理员,眼睛盯着苏珊,“科罗拉多来的四玫瑰,对不对?”

苏珊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道:“看来你也是女子侦探部的成员?”

“不,我的办公室在你楼下。”对方没有被她的讥讽打动,伸出了右手,“我们会在接下来的某次任务中成为搭档,提前认识一下,我叫查理·贝克。”

“噢,我还什么都不知道。”苏珊说,两人隔着手套握了一下手。

“期待与你的合作,四玫瑰小姐。”查理摘了头上的软便帽告辞,帽子下的头顶开始脱发了,他转身走出轿厢。

电梯管理员开始操作电梯上行,同时说:“没想到你是新的平克顿侦探,小姐。”

“临时工。”苏珊回答。

电梯到了5楼。电梯厅外有扇对开门,门上装有平克顿国家侦探社的标识。

她推开门,外面是一条带壁纸、木饰板和地毯的走廊,走廊两侧有许多小房间。对开门正对的墙上有指引牌,她右转往“女子侦探部”走去。

从拐角处走出来一个黑种胖女人,对方看到了她,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

她的头发裹在深蓝底的花色印花头巾里面,黑眼珠很亮,脸颊的红润从黝黑的皮肤中透出来,牙齿被衬得非常洁白。不太能分辨出她或大多数黑人的年纪,总之不年轻。

起初苏珊以为她是清洁女工,可随后对方走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黑女人的手上没下力气,可苏珊发现自己难以挣脱她那双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