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两路破城

博州城西，烈焰冲天，火星四溅，浓烟滚滚。

城外的运河上，月色却冷得瘆人，惨白的光晕笼罩着新扎的水寨木栅，铁链横锁江面，每隔五丈便矗立着一座箭楼。

原本躲在箭塔里打盹的金兵被西城的火光惊醒，慌乱地抓起兵器冲出来。

他们开始举着火把在寨墙上奔走巡逻，靴底踏得木板咚咚作响，在水面投下摇曳的倒影。

阮小二早已带着五十余人潜入水寨下，浑浊的河水中，他像一条黑鱼般灵活穿梭，湿透的头发如水草般飘散。

身后的弟兄们个个口衔匕首，腰间别着分水刺，在暗流中沉默前行。

河底的淤泥被搅动，腐烂的水草不时缠上脚踝，又腥又臭的水藻直往口鼻里钻。

突然，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支巡逻队举着火把走到栈桥上，靴底在木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火光骤然照亮水面，阮小二立刻沉入水底，手指死死扣住一块突出的礁石。

他憋着气，心中默数三十个数，气泡从嘴角溢出，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耗尽。

当他终于浮起换气时，一张惨白浮肿的脸突然撞进眼前，是前日战死的梁山弟兄。

那具尸体被水流冲到了木栅边，泡发的皮肤已经绽开，露出森森白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还挂着几缕水草。

阮小二浑身一颤，差点呛水，他强压住狂跳的心，轻轻推了推尸体。

触手是令人作呕的绵软质感，就像按在一块腐烂的猪肉上，尸体缓缓漂向岸边。

借着这个动作，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那些金兵见西门火起后迟迟没有敌军来攻，紧绷的神经又松懈下来，箭楼上的哨兵竟转过身去，背对着河道互相递着酒囊说笑。

“动手。”他做了个下切的手势，五十名水鬼立即如鱼群般散开，锋利的匕首小心地割断缠绕在木栅上的铁蒺藜。

有个弟兄不小心碰响了铁链，所有人立刻僵住，直到确认没惊动守军才继续动作。

浑浊的河水中，阮小二突然感到小腿一阵锐痛。

暗红的血丝像水草般在河水中舒展，不知是被河底锋利的碎瓷所伤，还是撞上了金人布设的东西，他强忍疼痛，继续用分水刺挑开铁蒺藜。

头顶传来金兵粗犷的笑声，阮小二立刻示意众人躲到木桩后。

一个年轻的水鬼脸色发青，肺部剧烈起伏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浮去。

阮小二眼疾手快，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那小伙痛苦地扭动着，吐出一串细密的气泡......

当巡逻队的脚步声终于远去，阮小二浮出水面时，那个年轻水鬼已经没了气息，脸色苍白，慢慢沉向黑暗的河底。

阮小二腮帮子咬得发酸，轻轻一推：“兄弟，明日得胜，老子亲自来捞你。”

现在，他们距离水寨闸门只有十丈了，阮小二摸向腰间，油布包裹的火药包依然干燥。

他打了个连环手势，水鬼们立即散开，将火药包牢牢捆在每一条铁链的关节处。

冯谷此刻已化作血人，三支破甲箭深深嵌在铁甲缝隙中，随着他的动作不住颤动。

箭尾的翎羽早被血浸透，却丝毫不减他冲锋的势头，他一刀砍断箭杆。

身后云梯上的士卒如蚁附般源源不断，喊杀声似乎将整个城墙震得发颤。

“杀过去！夺下吊桥！”冯谷暴喝一声，手刀划出一道银弧，一刀劈断守军的喉咙，滚烫的血浆喷溅在脸上，顺着铁甲纹路流淌。

一杆长枪毒蛇般刺来，冯谷拧身闪避，刀背顺势砸在枪杆上，枪杆竟被这一击生生斩断。

持枪的金兵踉跄前扑，被他一脚踹中胸前，直飞出垛口，坠下时凄厉的惨叫响彻夜空。

垛口前已经堆满了尸体，义军的旗帜终于插上了城头，冯谷的刀口已翻卷如锯。

他一刀劈断吊桥铁索，沉重的闸门轰然砸落，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浆，嘶声吼道：“破门！”

北门下，二十名壮汉推着包铁冲车穿过箭雨。

冲车顶部的湿牛皮已被射成刺猬，但洞子下的壮汉们肌肉虬结，青筋暴起。

“咚咚咚”的撞击让城门剧烈震颤，门楣上的积灰簌簌落下。

守军从射孔倾泻下滚烫的热油和金汁，最前排的壮汉顿时化作火人，皮开肉绽，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撕心裂肺的嚎叫反而激励了后续的弟兄，连续的重击让包铁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城门守将面如死灰，一把抓住传令兵的衣领：“快去求援！”

博州同知在西门附近急得团团转，其他两门都要留兵，西门还在救火，哪里还有援兵？只能咬牙下令：“调水寨士卒上城！快去！”

在不断厮杀的冯谷见又有生力军出现在城头，立刻明白时机到了。

他接过亲兵手中的鸣镝，拉弓如满月，一支蘸着敌血的响箭尖啸着刺破夜空！

芦苇丛中的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阮小五的手指死死攥着刀柄。

三十艘漕静静潜伏在夜色中，千余名水军屏息以待。

一道猩红的火光撕裂夜空，响箭的尖啸声尚未消散，爆裂的火花已如血雨般洒落。

阮小五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像头蓄势已久的猎豹般弹身而起。

“信号来了！”阮小五猛的长刀出鞘：“弟兄们，杀！”

霎时间，三十艘漕船同时冲出芦苇荡，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如同骤雨。

最前方的三艘船上堆满干柴，船头的敢死队手持火把，火光在他们狰狞的面容上跳动。

“点火，放火船！”

在距离铁链十丈处，敢死队员将火把掷向浇满火油的干柴，转身跳入水中。

烈焰腾空而起，火舌瞬间吞噬了整个船身，燃烧的漕船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撞向铁链，带着火药包的锁链在高温下发出刺眼的蓝光。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粗如儿臂的铁链纷纷断裂，铁环四散飞溅。

失去束缚的火船继续顺流而下，像条发狂的火龙，狠狠撞上水寨的木栅，干燥的木材遇火即燃，顷刻间就形成了一道火墙。

“冲进去！”阮小二不知何时已经爬上漕船，湿透的衣衫紧贴在精瘦的身躯上，小腿的伤口还在流血，却操舸如飞。

水寨内已经乱作一团，两岸的箭楼已经被水鬼纷纷点燃。

金兵根本没料到梁山水军还会袭击水寨，惊慌失措地从箭楼中冲出，但身上穿的却是纸甲，被箭楼的火星轻易点燃。

阮小二亲自划船，带着船队向最后一道木栅冲锋，漕船上的水军纷纷举起藤牌，阻挡着零星的箭矢。

当船队逼近最后一道闸门时，阮小二点燃了准备好的火船。

“跳船！”

水军们纷纷跃入河中，身后是轰然倒塌的燃烧木栅，他们如狼似虎的游上岸，扑向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