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念洁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分组名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雷峰塔照片的边缘。毕业设计选题表上赫然印着：
**《传统工艺数字化创新》**
**组员：叶思弘（计算机系）、乔念洁（艺术设计系）**
**指导教授：周明远**
“这绝对是人为操作。“苏晓彤咬着吸管说，“全校都知道你们俩......“
“我们俩什么？“乔念洁猛地合上笔记本。
“老死不相往来。“苏晓彤做了个封口的手势，“自从他从美国回来，你们连图书馆都避开对方常去的楼层。“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乔念洁想起三天前在食堂偶遇叶思弘的场景——他瘦了很多，西装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看到她时明显怔了一下，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那疏离的眼神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她的心脏。
手机震动起来，周教授发来邮件：「明早9点，设计学院307会议室，第一次小组讨论。缺席者直接挂科。
307会议室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味。乔念洁提前十分钟到达，却发现叶思弘已经坐在角落，面前摊开三台设备。他穿着简单的黑色毛衣，头发比去美国前长了些，垂在额前遮住了小半张脸。
“早。“她轻声说。
叶思弘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波动：“早。“
空气凝固了几秒。乔念洁假装整理笔记，余光却瞥见他左手无名指上那道细小的疤痕——是去年调试设备时留下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雨夜实验室里未完成的吻，西湖边带着茶香的拥抱......
“咳咳。“周教授推门而入，腋下夹着一摞厚厚的资料，“看来两位都到了。鉴于你们特殊的关系......“
“我们没关系。“两人异口同声。
周教授挑眉：“那就更好。这是企业委托的真实项目——“他拍下一份标书，“杭州丝绸博物馆需要一套AR导览系统，预算五十万。“
乔念洁倒吸一口气。这个金额远超普通毕业设计，简直是小型的商业项目。
“要求很简单。“周教授继续道，“叶思弘负责程序开发，乔念洁做视觉设计，每周必须共同工作至少20小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人，“会议室钥匙给你们，锁起来打架都没人管。“
门关上后，室内陷入尴尬的沉默。叶思弘突然推过来一个U盘：“这是我调研的博物馆资料。“
乔念洁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
“你......“她鼓起勇气，“美国之行顺利吗？“
叶思弘的睫毛颤了颤：“找到投资人了，条件很苛刻。“他停顿了一下，“你呢？比赛......“
“资格保留了。“乔念洁苦笑，“评委组长恰好研究过雷峰塔星象，说我们的创意确有历史依据。“
“我们？“叶思弘轻声重复。
乔念洁这才意识到自己用了什么词，脸颊顿时烧了起来：“我是说，那个设计灵感确实来自......“
“我知道。“叶思弘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乔念洁，这半年......“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林薇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周教授让我来送补充资料。“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看来传言是真的，分手了？“
叶思弘的声音冷得像冰：“出去。“
连续三天的暴雨让校园变成了水乡。乔念洁被困在307会议室，盯着电脑屏幕上毫无进展的设计稿发呆。叶思弘去上海见投资人，说好今天下午回来，但高铁因天气延误了。
手机亮起，母亲发来消息：「手术复查结果很好，别担心。那位叶先生又派人送了补品，太贵重了...」
乔念洁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叶思弘背着她照顾她母亲，却从不提起。
门锁转动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叶思弘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西装裤脚滴着水，手里却紧紧护着一个文件袋。
“沪上的丝绸样本。“他把文件袋递给她，“博物馆同意我们使用真丝材质做AR载体。“
乔念洁接过文件袋，发现他的手烫得惊人：“你发烧了？“
“没事。“叶思弘转身要走，却踉跄了一下。
乔念洁不由分说把他按在椅子上，掌心贴上他的额头——滚烫得像块烙铁。“你疯了吗？这种天气到处跑！“
她翻出常备的退烧药，又用自己的围巾浸了冷水敷在他额头上。叶思弘闭着眼睛，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
“为什么帮我妈妈？“乔念洁终于问出口。
叶思弘没有睁眼：“你退回了那四万。“
“所以这是补偿？“
“是道歉。“他声音沙哑，“我不该擅自提交你的作品。“
窗外的雨声渐大，敲打着玻璃像某种密码。乔念洁轻轻取下他湿透的外套，却在口袋里摸到一个硬物——是她在阁楼送给他的那枚铃铛，现在被做成了钥匙扣，表面已经磨得发亮。
叶思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别走。“
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却虚弱。乔念洁僵在原地，看着他因高烧而泛红的眼角：“我去给你倒水。“
“半年。“叶思弘喃喃道，“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当时没去美国......“
乔念洁的心脏狂跳起来：“想什么？“
叶思弘却已经陷入昏睡，眉头紧锁，像是被困在某个噩梦里。
照顾叶思弘吃完药后，乔念洁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周教授发来邮件催进度，她决定先整理叶思弘带回来的资料。
他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屏保是雷峰塔的星空图。乔念洁正要合上，突然看到一个命名为“J.Q“的文件夹。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
里面整整齐齐地分类着她所有的设计作品——从大一作业到比赛方案，甚至包括她随手画在餐巾纸上的涂鸦。更令人震惊的是，每个文件后面都附有叶思弘的修改建议，有些还附带他重写的代码片段。
最新的一份文档创建于昨天，标题是《如何说服乔念洁》。内容只有短短几行：
“1.承认错误（再次）
2.告诉她MIT延期不是为了茶企，是想完成我们的项目
3.给她看这个文件夹
4.如果以上都失败......“
第四条后面是一片空白。
乔念洁的视线模糊了。她转身看向沙发上熟睡的叶思弘，他额上的冰毛巾已经滑落，露出那道在西湖边被她说像月牙的伤疤。
桌角放着他的笔记本，她轻轻翻开，发现里面夹着自己半年前画的那张康复卡——Q版叶思弘头顶冒蒸汽的涂鸦旁边，多了一个扎马尾的小人，正凶巴巴地举着退烧药。
“骗子。“乔念洁小声说，眼泪却砸在了纸面上，“明明说不喜欢幼稚的东西。“
叶思弘醒来时已是深夜，雨声依旧，身上却多了一条毛毯。会议室的灯调成了暖黄色，乔念洁趴在电脑前睡着了，脸颊压着一叠丝绸样本。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给她披件外套，却看到自己的电脑屏幕——那个“J.Q“文件夹大开着，文档停留在未完成的第四条。
“醒了？“乔念洁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第四条是什么？“
叶思弘僵在原地，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你......看了多少？“
“足够多。“乔念洁站起来，手里拿着他的笔记本，“包括这个。“
她翻开夹着康复卡的那页，叶思弘的表情像是被当场抓获的小偷。
“我......“
“你说代码不会说谎。“乔念洁逼近一步，“那这些算什么？“
叶思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算......bug。“
“什么？“
“一个持续了四百天的系统错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明明设置了'保持距离'的指令，却不断产生'靠近她'的异常请求。“
乔念洁的眼泪终于落下来：“那为什么不早点修复？“
“因为......“叶思弘抬手擦去她的泪珠，指尖颤抖得厉害，“我发现这不是bug，是核心功能。“
窗外的暴雨突然转小，一缕月光穿透云层照进来，恰好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像一道银色的桥。
乔念洁踮起脚尖，吻住了这个编程天才笨拙的告白。叶思弘愣了一秒，随即收紧手臂，将她牢牢锁在怀中。他的唇瓣带着退烧后的干燥，却比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炽热。
“第四条，“他在换气的间隙低声说，“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弃你。“
会议室外，周教授悄悄把“强制合作“的牌子翻了个面，露出背面手写的“任务完成“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