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风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你和一个复制者单独见面？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她说你们对复制者的了解是错误的，”欣欣直视程风的眼睛，“她说他们不是在消除人类，而是某种...进化。”程风冷笑一声：“这正是他们想让你相信的。复制者会利用你与原人类的情感联系，让你相信他们仍然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但实际上，原来的人格已经被覆盖，被一个集体意识取代。”
“那为什么我能看到他们？为什么我的脑电波与他们相似？”欣欣追问。
程风叹了口气，似乎在挣扎是否该告诉她真相：
“有些人天生就有特殊的脑部结构，能够抵抗复制者的记忆操纵。至于你的脑电波...我们还在研究。可能是某种模仿机制，让你能够读取他们的信号。”
欣欣不确定他是否在说实话：“周洁提到了陈小雨，陈广明的女儿。她是谁？为什么重要？”
程风表情微变：“陈小雨是最早被复制的人之一，我们相信她对复制者有特殊意义。但我们还没有确切证据。现在，我需要检查你是否被感染。”
他拿出一个小型扫描设备，示意欣欣伸出手臂。
欣欣犹豫了一下，将左手伸出，刻意避开了右手腕上的蓝色标记。
扫描仪在她手臂上方移动，发出柔和的绿光。程风盯着读数，微微皱眉：
“奇怪，你的生物电场波动比平时强。你确定周洁没有接触你？”
欣欣摇头：“没有。我们保持了距离。”
程风将设备放回桌上：
“好吧。不管怎样，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单独与复制者接触。太危险了。”
欣欣点头答应，但内心已经开始怀疑程风的真实目的。
离开办公室后，她找到了林岚，假装闲聊中问道：
“林岚，你能帮我查一下陈小雨的资料吗？我在想她的案例是否和其他失踪女孩有联系。”
林岚看了她一眼：
“陈小雨？我记得那个档案是保密级别的，需要程风的授权。为什么突然对她感兴趣？”
“只是一个直觉，”欣欣耸耸肩，“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我会看看能不能帮你，”
林岚说，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但不要抱太大希望。”
那天下午，欣欣在基地内部系统上搜索关于陈小雨的信息，但大部分文件都被加密。
她只找到一张模糊的照片，显示一个约18岁的女孩，长发，戴着眼镜，站在高中校门口。照片质量不佳，无法看清女孩的面容。
就在欣欣准备放弃时，她注意到照片文件名中的一串数字：SSID-318749。这串数字看起来很眼熟，她想起在警局偷拍的法医报告上，DNA样本编号也是以SSID开头。
欣欣迅速打开那张照片，对比两个编号，确认它们完全一致。
这意味着照片中的陈小雨与陈广明家中发现的DNA样本来自同一人。
但还有更多疑问：为什么程风将陈小雨的资料设为最高保密级别？为什么周洁认为这个女孩与欣欣的真实身份有关？
欣欣决定冒险一探究竟。借口去洗手间，她偷偷溜到了基地二层，那里是高级研究区，通常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进入。但今天，由于紧急状态，安保似乎没那么严格。
她找到一个无人的终端，输入自己的基本权限账号。
出乎意料的是，系统没有拒绝她，而是直接显示了欢迎界面。
这本身就很奇怪——她不应该有权访问这个区域的系统。
欣欣迅速搜索「陈小雨」，系统返回了一个加密文件夹。她尝试了几个常见密码，都无法打开。正当她准备放弃时，鬼使神差地，她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是一系列医疗报告、照片和视频文件。欣欣点开第一个视频，画面显示一间医院病房，陈小雨躺在床上，看起来虚弱而苍白。程风站在床边，正在记录什么。
“实验日志，编号318749，”视频中的程风说道，“患者陈小雨，18岁，被确认为原始复制者。基因测序显示其DNA与样本SB-001完全匹配，确认理论成立：所有复制者源自同一基因模板。”
欣欣的心跳加速。SB-001？什么样本？
她点开下一个视频，日期是一周后。这次，病房里不只有程风，还有几位穿着军装的人。
“国防部对项目进展非常满意，”一位军官说，“但我们需要找到源头。如果所有复制者都来自同一模板，那么必然存在一个母体。”
程风点头：“我们正在追踪。根据陈小雨的记忆片段，她是在地铁站被感染的，感染者是一名年轻女性。我们正在分析监控录像。”
欣欣感到一阵眩晕。
如果陈小雨是最早的复制者之一，而她是在地铁站被感染的...欣欣每天都在地铁站工作。
是巧合吗？
她快速浏览其他文件，发现一份DNA比对报告，对比了陈小雨的DNA与另一个样本——SB-001。报告结论震惊了她：匹配率99.97%，远超亲子关系的标准。这意味着陈小雨几乎是SB-001的克隆。
最后，欣欣打开了一个标记为「目标」的文件。这是一段监控视频，显示地铁站的场景，日期是30年6月28日，正好是复制者首次出现的前一天。
视频中，人群熙熙攘攘，欣欣努力寻找关键人物。然后她看到了——陈小雨走过检票口，随后一个推广员上前递给她宣传单。
两人手指相触的瞬间，视频放慢了速度，画面上出现红色标记。
欣欣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那个推广员...是她自己。
“找到你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欣欣猛地转身，看到程风站在门口，表情复杂。
“什么意思？”欣欣站起来，声音颤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视频里是我？我从不记得见过陈小雨！”
程风慢慢走进房间，关上门：“因为那段记忆被移除了。欣欣，或者我应该叫你SB-001，的首位携带者。”
欣欣摇头，后退几步：“这不可能...我一直在这里生活，我有记忆，有过去...”
“是的，你有，”程风点头，“我们确保了这一点。给你植入了完整的假身份和记忆，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生活在监控之下。”
欣欣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你在说什么...我是人造的？一个实验品？”
“不，你是百分之百的人类，”程风解释道，“只是一个...特殊的人类。你的DNA中含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基因序列，能够复制并传递给他人。当你与陈小雨接触时，这种能力首次激活，你成为了第一个复制者，而陈小雨成为了第二个。”
欣欣的世界仿佛在崩塌：“所以...我是...母体？我创造了那些复制者？”
“不完全是，”程风的声音变得更加温和，“你只是载体。这种能力一直潜伏在你体内，直到某个触发点激活它。我们一直在研究是什么激活了它，以及如何控制它。”
欣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蓝色标记，周洁留下的印记。
突然，许多碎片开始拼接：她的梦境、她与复制者的共鸣、她能看到和记住被复制者的能力...
“记忆保存项目不是在保护人类记忆，”欣欣恍然大悟，“它是在研究我，想要利用我创造更多复制者，或者...消灭他们？”
程风叹了口气：
“一开始，确实是研究。但当我们发现复制现象开始失控，我们的目标变成了找到控制方法。欣欣，你是关键。你既是源头，也是解药。”
“解药？什么意思？”
“你的血液中含有抗体，能够逆转复制过程。”程风解释道，“我们已经开发出一种血清，可以让复制者恢复正常，但需要更多测试。”
欣欣摇头，泪水在眼中聚集：“所以这就是你们的计划？把我当作实验室老鼠，抽取我的血液，制造武器？”
“不，欣欣，不是这样的，”程风试图解释，“这是为了挽救人类。复制者正在接管整个社会，如果不阻止他们——“
“他们是因我而生的！”欣欣突然喊道，“如果我是源头，那么他们的存在是我的责任。周洁说得对，他们不是敌人，他们是...我的延伸。”
程风的表情变得警惕：“周洁对你说了什么？她碰触你了吗？”
欣欣下意识地捂住手腕上的蓝色标记，程风注意到了这个动作，眼神变得锐利：“她标记了你。”
“什么意思？”
“蚂蚁通过释放信息素就能完成交流，那更高级一点，是复制者之间的连接标记，”程风解释道，“通过它，他们可以互相感知，共享信息。欣欣，你必须让我们移除它，否则所有复制者都能找到你。”
欣欣后退几步：“不，我不相信你了。你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利用我。”
就在这时，基地警报声响起，红灯闪烁。
林岚冲进房间：“程风，我们被包围了！至少二十个复制者突破了外围防线！”
程风立刻进入紧急状态：“启动撤离程序，保护核心数据和样本。”
他转向欣欣，“无论你相信什么，现在你必须跟我们离开。复制者想要你，一旦他们完全控制了你，人类将无法抵抗。”
欣欣站在原地，内心挣扎。
一方面，程风和记忆保存项目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她；另一方面，她不确定复制者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如果周洁说的是真的，那么复制者只是一种新的存在形式；但如果程风是对的，那么她的存在可能导致人类文明的终结。
警报声越来越急促，走廊上传来奔跑声和喊叫声。基地正在沦陷。
“欣欣，我们没有时间了！”程风抓住她的手臂，“你必须做出选择！”
正当欣欣陷入犹豫时，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周洁站在门口，眼中的蓝光比以往更加明亮。在她身后，站着几个欣欣认识的人——她的主管张经理，地铁站的安保员，甚至还有那个她第一次注意到的西装男。
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烁着相同的蓝光。
“欣欣，”周洁伸出手，声音温柔而坚定，“是时候回家了。”
程风迅速从抽屉中取出一把奇怪的设备，看起来像是某种枪：
“后退！她不会跟你们走的！”
周洁看都没看程风一眼，目光始终锁定在欣欣身上：
“他们一直在利用你，欣欣。你不是武器，不是样本，不是SB-001。你是我们的创造者，是桥梁，是将人类带入新纪元的使者。”
“别听她的！”程风喊道，“这是他们的伎俩！他们想要控制你！”
欣欣站在两方之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
多年来的梦境、直觉、感受，突然变得有意义。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蓝色标记，感受到它轻微的脉动，就像一颗微小的心脏。
“我需要知道真相。”
欣欣最终说道，声音出奇地平静，“完整的真相。不是程风的版本，不是周洁的版本，而是我自己的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于手腕上的标记。
一瞬间，她感到一股电流般的感觉从标记处蔓延到全身，大脑被无数图像和记忆淹没——不是她的记忆，是所有复制者的记忆。
她看到了陈小雨被复制的瞬间，看到了周洁的转变，看到了无数人在被复制后的惊恐和随后的释然。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一个更大的图景——复制不是毁灭，而是融合。
每一个被复制的人都将自己的意识贡献给了一个不断扩大的集体，一个由无数个独立而又相连的思想组成的网络。
当欣欣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了。
“我选择了解。”她说，声音不再颤抖，“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必须面对。”
她转向程风：“谢谢你试图保护我，即使方式错误。但这不是战争，不需要有赢家和输家。”
然后她看向周洁和其他复制者：
“我会跟你们走，但前提是你们答应不伤害这里的任何人。我想了解我的能力，了解我与你们的联系，但我不会成为任何一方的武器。”
周洁微笑着点头：
“我们答应你。没有人会受伤。”
程风试图阻止：
“欣欣，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一旦你完全融入他们的集体，人类将无法抵抗！”
欣欣转身面对程风，眼中带着坚定和怜悯：
“也许人类不需要抵抗。也许这就是进化的下一步。不是替代，而是融合。”
她走向周洁和复制者们，感到手腕上的标记越来越热。当她跨过门槛，向未知的未来迈进时，她最后看了一眼程风和这个曾经囚禁她的地方。
“别担心，”她轻声说，不确定是对程风还是对自己说，“我不会忘记任何人。我是唯一的见证者，也将是最后的桥梁。”
当她走出基地，迎接她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等待着被理解、被连接的世界。
而她，蔡欣欣，既是这个新世界的创造者，也是旧世界的最后守护者。
在城市的上空，暮色渐渐降临，星星开始在天幕上闪烁。每一颗星星都被无形的暗物质撑远，却又通过无形的引力与整个宇宙相连。
欣欣抬头望天，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也许这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答案——不是对抗，而是理解；不是分离，而是连接。
而这一切，都从一个人的记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