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禁区回响与源核之触

冰冷的空气,混杂着浓郁的臭氧和某种…仿佛金属被加热到极致后冷却留下的独特气味,狠狠灌入聂辰的肺部。他强忍着更换廉价滤芯后依旧不适的呼吸,身体紧贴在一块巨大、扭曲如同凝固熔岩流的金属结构冰冷的表面。心脏在他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血液因为刚才的急速奔逃和骤然变化的环境而奔涌不息。

他刚刚冲过的那道隔离网缺口,现在看来遥远而模糊,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而他此刻所处之地,与外面那个熟悉的、充满锈蚀和腐败的垃圾场,已然是截然不同的领域。

这里……就是Zone 7。

聂辰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没有追兵的迹象。刚才那个穿着先进防护服、手持能量脉冲枪的神秘女子,要么是被他的烟雾弹暂时阻碍,要么是选择先评估情况,没有立刻追进来。但这绝不意味着安全。那种装备,那种反应速度,绝非善类,对方很可能会像经验丰富的猎手一样,耐心追踪猎物的痕迹。

他必须尽快远离入口,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忍着全身肌肉的酸痛,聂辰开始移动。他的动作比在外面更加谨慎十倍。这里的地面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细腻如同骨粉的尘埃,踩上去悄无声息,但也意味着更容易留下脚印。四周耸立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残骸,与C区的“垃圾山”不同,这里的残骸结构更加庞大,形态也更加诡异——许多金属表面光滑得如同镜面,边缘却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仿佛被某种超越物理常识的力量蹂躏过。有些地方甚至凝结着半透明的、类似水晶的物质,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忽明忽暗的各色光芒。

空气中那股能量扰动更加明显了,它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潮汐般时强时弱,有时甚至会带来一种…空间被轻微拉扯的错觉。他的皮肤能感觉到细微的刺痛,像是无数根无形的针在轻轻扎着。他那破旧终端的屏幕已经彻底黑了,任何试图重启的操作都毫无反应。在这里,科技似乎失去了它原有的秩序。

而他胸口,那“源核碎片”的脉动,却前所未有地活跃。它不再仅仅是指引方向的微弱搏动,更像是一个饥饿的生命,贪婪地吸收着周围混乱的能量,并反馈给聂辰一种…纷乱但并非完全无序的信息流。

这些信息并非语言或图像,更像是直观的“感受”。他能“感觉”到前方二十米处一块金属结构内部的能量正在衰退、濒临崩塌;能“感觉”到左侧一股微弱但稳定的能量流,沿着一条深埋在地下的、类似管道的结构缓缓流动;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某些游离能量粒子正在以一种特定的频率共振……

这是一种全新的、超越五感的体验。仿佛整个Zone 7都在通过他胸口的碎片,向他低语,诉说着它的脉动和呼吸。但这低语太过庞杂,太过混乱,让他头痛欲裂,精神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庞大信息冲垮。

“集中…必须集中精神……”聂辰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冷汗。他尝试用意念去“引导”或者说“过滤”这些信息,专注于与危险和求生相关的那部分。这很难,就像试图在瀑布的轰鸣声中分辨出某一声特定的水滴落响,但他别无选择。

经过一番艰难的适应,他总算勉强能将注意力集中在“感觉”ближайший区域的能量异常波动上,以此来规避潜在的危险。同时,那股来自 Zone 7深处的“牵引感”依然存在,虽然在这混乱的能量场中变得有些模糊,但依然为他指明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他选择了一条相对隐蔽的路线,穿行在巨大的金属残骸之间,如同穿梭在远古巨兽的骸骨森林。这里的寂静令人窒息,没有风声,没有虫鸣,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他体内源核碎片与环境能量共鸣时产生的、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胸口的脉动再次发出警示,比之前在酸蚀沼泽边缘预警地热酸液喷发时更加强烈!但这次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的物理危险,而是一种…弥漫性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感”?

聂辰全身汗毛倒竖,猛地蹲下,将身体完全缩在一块L形的巨大金属板后面,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是什么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眼睛,利用金属板的掩护观察四周。

起初,一切如常,只有那些扭曲的金属和跳跃的微光。但渐渐地,他注意到了一些异样。

在前方大约三十米处,一根半截插入地面的、表面光滑如镜的巨大圆柱残骸旁,空气似乎正在…扭曲?

并非能量波动引起的空间拉扯感,而是一种更微妙的视觉效应,就像是透过灼热空气看远方的景物一般。那片区域的景象变得模糊、摇曳,仿佛蒙上了一层无形的、流动的水幕。

紧接着,在那片扭曲的空气中,一些……东西……开始凝聚成形。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团团不断变化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幽影。它们呈现出黯淡的、类似星云的色彩,在空中缓缓漂浮、旋转,彼此之间似乎还存在某种难以理解的联系。它们没有眼睛,没有肢体,但聂辰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被这些“能量幽影”所“观察”。

那是一种冰冷的、非物质的、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感知”。

这是什么东西?Zone 7的“原住民”?还是能量场异变产生的某种现象?

聂辰不敢轻举妄动。他能感觉到这些能量幽影体内蕴含着极其不稳定的能量,一旦贸然惊动它们,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他胸口的源核碎片突然变得异常灼热!一股强烈的渴望感从碎片中涌出,仿佛要将那些漂浮的能量幽影整个吞噬!同时,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直接的信息流涌入他的大脑——

【侦测到不稳定自由态灵能聚合体…低等…纯净度极低…蕴含基础空间扰动信息碎片…可吸收…效率低下…存在精神污染风险…】

灵能聚合体?空间扰动信息?精神污染?

这些陌生的词汇让聂辰头皮发麻,但他瞬间明白了这些“幽影”的大致性质——它们似乎是某种…灵能生物或者说现象,并且,他体内的“源核碎片”居然可以吸收它们?!

这太疯狂了!

但“精神污染风险”几个字让他立刻冷静下来。他毫不怀疑这警告的真实性。

就在他迟疑的瞬间,那些能量幽影似乎也“感觉”到了聂辰体内源核碎片散发出的某种…“气息”。它们原本缓慢漂浮的动作骤然停止,然后,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齐齐朝着聂辰藏身的方向“飘”了过来!速度陡然加快!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聂辰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混乱意念的能量场正迅速逼近,试图侵入他的意识!

跑!

聂辰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

他选择了一条布满了更密集、更小型金属障碍物的路线,希望能借此阻碍那些能量幽影的追击。

然而,这些幽影似乎能无视大部分物理障碍,它们直接穿透了那些相对薄弱的金属板和扭曲的支架,紧追不舍!它们与聂辰之间的距离在迅速缩短!

那股冰冷的精神侵蚀感越来越强,聂辰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一些混乱的、破碎的画面和低语开始在他脑海中闪现——那是无数绝望的嘶吼、扭曲的面孔、以及一片…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景象!

“不行…不能被追上!”聂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暂时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半塌陷的、类似小型控制塔的建筑残骸。那建筑的材质似乎与周围的扭曲金属不同,呈现出一种更坚固、更厚重的质感,表面布满了复杂的、类似电路蚀刻的纹路,虽然大部分已经损坏,但隐约还能看到一丝微弱的能量在其中流淌。

胸口的碎片传来一阵微弱的“指引”,似乎那个地方的能量场相对“稳定”一些!

没有时间犹豫了!聂辰拼尽全力,冲向那座控制塔残骸,找到一个狭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裂口,钻了进去!

几乎就在他进入的瞬间,那些能量幽影也追到了裂口外。它们似乎对这座建筑有所顾忌,犹豫着不敢靠近,只是在裂口外盘旋、嘶鸣(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的无声嘶鸣),散发着更加强烈的混乱意念。

聂辰背靠着冰冷的、布满纹路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内衬。他能感觉到那些幽影就在外面,如同等待猎物自己走出来的豺狼。

暂时安全了,但也被困住了。

他环顾四周。这个控制塔内部空间不大,到处都是损毁的控制台和线路,屏幕早已碎裂,指示灯也全部熄灭。但奇怪的是,这里的能量场确实比外面稳定许多,那股混乱的、试图侵蚀他精神的能量流减弱了很多。

他注意到墙壁上那些复杂的纹路。当他用手指触摸上去时,胸口的源核碎片再次传来一阵悸动,一些更加清晰、但依旧残缺的信息涌现出来:

【侦测到...格式塔稳定场发生器残骸...能量回路损毁 78%...核心单元丢失...低频灵能抑制效果残存...对低等灵能聚合体有效...】

格式塔稳定场?灵能抑制?

聂辰隐约明白了,这座控制塔似乎是某种能够稳定或抑制“灵能”的设施,即使损毁严重,残存的效果也足以让那些能量幽影不敢轻易闯入。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瘫坐在地上,感受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刚才与能量幽影的短暂追逐,对精神的消耗远比肉体更大。那些混乱的意念冲击,几乎让他心智失守。

而那个“精神污染”的警告,现在看来绝非危言耸听。如果刚才源核碎片真的“吸收”了那些幽影……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这源核碎片并非万能的金手指,它的每一次使用,都可能伴随着未知的风险。

他必须更加谨慎地探索它的能力。

休息了片刻,聂辰开始仔细检查这个控制塔内部。除了损毁的设备,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早已腐朽的箱子。他小心地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些…奇特的工具?形状古怪,材质非金非铁,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还有几块巴掌大小的、类似数据存储芯片的东西,但接口完全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式。

他的终端无法使用,自然也无法读取这些芯片。但当他的手指触摸到其中一块芯片时,源核碎片再次被触动!

这一次,不再是那种混乱的信息流,而是……一股清晰的、虽然极其微弱但异常纯净的能量,从芯片中流出,被源核碎片瞬间吸收!

伴随着这股能量的吸收,聂辰感觉自己因为精神消耗而产生的疲惫感,竟然恢复了一丝!同时,一段更加清晰、更加完整的图像信息,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是一幅……星图!

一幅极其复杂、极其广阔的星图!其中包含了无数他从未听说过的星系、星云,以及一些用奇特符号标记的…航道?其中一个光点,被特别标注出来,旁边还有一行模糊不清、似乎是某种古代语的注释。

这个光点的位置……聂辰凭着在垃圾星艰难学到的星际航行基础知识,勉强辨认出,那似乎位于……银河系的悬臂边缘,一个极其偏远、荒凉的空域?

而这幅星图给他的感觉……无比古老,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

这是什么?这个控制塔,这些芯片……难道是 Zone 7形成之前的遗物?那个时代,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才变成了如今这片禁区?

就在聂辰试图解析这幅星图带来的震撼时,他胸口的源核碎片在吸收了那块芯片的能量后,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种低频的脉动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有力。同时,他对周围能量场的“感知”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和可控了。他甚至能隐约“分辨”出外面那些能量幽影各自散发出的微弱“情绪”——主要是饥饿、混乱和一丝…畏惧?是对这个控制塔残骸的畏惧。

源核碎片…似乎通过吸收这块特殊芯片的能量,得到了一次微小的“升级”或者说“补全”?

这意外的发现让聂辰精神一振!如果能找到更多类似的芯片……

他立刻开始翻找其他的箱子。然而,其他的箱子大多已经彻底腐朽,里面的东西也化为了粉末,仅有的几块类似的芯片,要么已经彻底失去了能量,要么就是一碰就碎。

看来,刚才那块蕴含能量和星图信息的芯片,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外面那些能量幽影似乎并没有离去的意思,依旧在裂口外盘旋。聂辰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困在这里。他必须找到离开的路,并且继续深入 Zone 7,寻找那“牵引感”的最终源头。

他站起身,走到控制塔残骸的另一侧,发现那里有一扇严重变形、但似乎并未完全焊死的金属门。门上同样布满了那些抑制灵能的纹路。

聂辰尝试用力去推,金属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纹丝不动。

他皱起眉头,开始仔细观察这扇门。利用源核碎片赋予的、刚刚得到强化的能量感知力,他能“看”到门锁结构内部一些细微的能量流动……似乎有一个…能量节点因为外部冲击而卡死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形成。他能不能…尝试用源核碎片去“引导”一小股外界的混乱能量,冲击那个卡死的节点?

风险很大。引导能量,尤其是在 Zone 7这种混乱的环境下引导,无异于玩火。但一直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聂辰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贴在金属门上,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尝试与胸口的源核碎片建立更深层次的连接。他观想着将一丝微弱的、来自外界的混乱能量粒子,如同牵引一根细线般,引导向那个他“感知”到的卡死节点……

这过程极其艰难,如同用意念穿针引线。他的额头再次冒出细密的汗珠,精神高度集中。

终于,他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能量流,被他成功地“捕获”并引导……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电路短路的声音响起。

卡死的节点,似乎被这微弱的能量冲击…松动了!

聂辰心中一喜,立刻再次用力推门!

“嘎吱——吱呀——”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扇沉重、变形的金属门,竟然真的被他推开了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他看到了门外的景象——那是一条更加幽深、更加黑暗的通道,似乎通向这座控制塔的更深处,或者…另一个区域?

而门外,并没有那些能量幽影!它们似乎无法靠近这座建筑的这个方向。

生路出现了!

聂辰不再犹豫,用尽全力将门推开足够他侧身通过的宽度,然后迅速闪了进去,并立刻找到门内侧的一个手动锁死装置(虽然也已损坏大半),勉强将门重新卡住。

他终于暂时摆脱了那些恐怖的能量幽影。

站在黑暗、狭窄的新通道里,聂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神秘的女追踪者,诡异的能量幽影,源核碎片的预警、信息获取、吸收能量以及…引导能量的能力,还有那神秘的星图……

短短几个小时的经历,比他过去十七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惊心动魄,还要…不可思议。

Zone 7,果然是一个颠覆常识、充满致命危险,却又…蕴藏着无尽秘密和机遇的地方。

而他体内那个“源核碎片”,似乎正是解开这一切秘密,乃至改变他命运的…钥匙。

那股来自禁区更深处的“牵引感”依然存在,而且似乎因为他刚才吸收了芯片能量、碎片有所“成长”而变得更加清晰了。

聂辰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无论前方还有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林薇,也为了…探寻这身不由己的命运背后,那最终的真相。

他深吸一口气,沿着这条未知的、通往 Zone 7更深处的黑暗通道,迈出了坚定的步伐。